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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9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武进日报

小满时节忆桑事

日期: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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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db:版面标题1]版:第A02版:文笔塔 记忆       上一篇    下一篇

小满时节,小麦灌浆成熟,农活日趋繁忙,其中每年一季的春蚕养殖也进入最后阶段。我因在1970年下放农村,曾参与一些蚕桑农活,感受到养蚕的辛苦,也分享到采茧的喜悦,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下放溧阳河心公社的生产队,总体上地势低平,但局部也是有些高低的,而且土质也有不同。队里有三五十亩高地土质疏松,颜色灰白,有机质少,学名叫“夜潮土”,顾名思义,就是耕翻过的土壤夜里会自然潮湿。听说过去曾为当地虞姓大族的宗族墓地,祖上出过高官,立有石门石柱之类,遍植松柏榆楸等乔木,历时几百年,粗的已经一人抱不过来,但到大炼钢铁时期,这些大树被先后砍伐,作为焦炭燃料。随后该地便种起桑树,待我下放时,桑树已成气候,每逢春季,桑枝蹿起,长得会比一人还高,桑叶会比手掌还大,进去采桑叶,往往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桑树自然会结桑葚,我会看着它如何由翠绿变为鲜红最后到紫黑,这时则最为甜蜜可口。桑树下面,还常有意外的收获。一场春雨过后,会有一簇一簇状如木耳的“小精灵”出现,那是地衣,洗去沾泥,放入锅中,炒以鸡蛋,撒上葱花,也是一道美味。

蚕房设在生产队的仓库,平时各等杂物要彻底清空,撒上石灰消杀,摆开多层木架,依次放上浅口盘匾。刚孵出的春蚕小若菜籽,但会整天整夜啃吃桑叶,很快就会长大,如果夜深人静,春蚕的咬嚼声是一种既奇特又美妙的声音。初中语文教材里曾有一篇文章《老山界》,作者是老一辈革命家陆定一,他在描写长征途中夜宿大山,半夜醒来听到若有若无、不可描述的声音,就用“像春蚕在咀嚼”来形容。我想他一定是在农村养过蚕或至少是看见过养蚕的。

养蚕一事当然由村上心灵手巧的妇女操持,生产队里安排办事利索的吕腊梅总负责。前期工作量还相对不大,没几天小蚕就长大了,她就整天整夜呆在蚕房里,不肯离开一步,此时即使生产队长也要看她的脸色,一切听她的指挥,每天用人多少,什么时候送多少桑叶,还有什么用具什么时候要到位等等。虽然具体养蚕环节我并不知情,但我知道小麦要黄未黄时,春蚕即将成熟,这几天是最为紧张的,犹如冲锋打仗。每天桑叶总是嫌不够,夜间也不停歇,往往一大堆桑叶放上去,一二个时辰就吃光了,越到后来越要吃色深厚实的老叶。有的年份桑叶不够,就必须立即到别处去购买,一刻也不能耽搁。否则蚕没吃饱,就不肯“上山作茧”,一切将前功尽弃。

春蚕“上山作茧”的草龙,其制作过程也值得细述,我认为其发明者绝对是能工巧匠。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木制工具,我第一年下放时很纳闷,不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的。但此时就轮到它登场了。大家先在这工具上摇草绳,这比较简单,接下来制作草龙就很有看点。这木架有三个摇柄,用一块木制套筒将三个摇柄联在一起保持同步转动。然后前面有人用三根草绳系之,摇柄反向转动,此人慢慢后退同时将统一铡至约一尺长度的稻草依次放入草绳中间,随着摇柄转动,稻草就依次散开,最后形成一条长约十米、分布均匀的草龙。随即将那长约七八公分,尾部已经透明的蚕宝宝轻轻地放到草龙上就行,它们会依次寻找到安身之处“作茧自缚”,不数日,整条草龙就结满了蚕茧等待人们采撷。此时仓库场地上一片欢声笑语,队员们把那些白花花、亮晶晶、硬邦邦的蚕茧依次摘下,只有到此时,两个多月的劳累和担忧才会一扫而光。一般年份,生产队每年采的蚕茧有几百斤,可得现款大几百元,对一个生产队来说,堪称一笔巨款。

采好蚕茧送到茧行,当时也是一项美差,不是人人有份的。因为每担茧子只有四五十斤,可以乘机上趟街,还有不知五毛还是一元的补贴,几个人可在饭店里吃上一顿久违的美味佳肴。我下放八年,也仅轮到一次,但不知为何那次社渚街上不收要送到周城街上去,足足多走二十多里地。

采完桑叶后,桑树要狠狠地整修,所有枝条要从根部剪除。你别担心会伤着它,明年又会冒出来的。剪下来的桑枝长的有两米多,短的也有米许,这也是好东西,可以用来搭瓜棚,长豇豆、葫芦等农作物正等待着乘势而上开花结果呢。我常常感叹,大自然为什么会那么及时地善解人意,给人恩赐。

但斗转星移,好景不常。桑树和茶树等其它农作物一样,都是有生命周期的,肥料不足,管理粗放,又缺乏专家指导,大约几年后,桑树开始变得稀稀拉拉,枝条也越来越细,最后不得不全部挖掉,于是生产队不再养蚕,改种水稻了。随后农村改革揭开大幕,那些有头脑的村民又将这些地块筑起埂坝,养起青虾,现在又成为社渚镇对外宣传的一张名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