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坛
日期: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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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b:版面标题1]版:第A03版:文笔塔 文艺 上一篇 下一篇
读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也在课堂上跟学生分享过《我与地坛》。迷茫时读过,通透时读过;年轻时读过,年长时读过。每读一次,都能被里面的文字深深触动。地坛成了我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今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和女儿一起,去了位于北京东城区的地坛公园。碰巧,以“我与地坛”为主题的北京书市在地坛举行,这里,书市几乎占据了地坛公园中心的每一条道路,无论是书摊前还是书摊里,处处人潮涌动。地坛书市创办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现已成为规模盛大的群众性文化大餐。走进如此规模的书市,只觉浑身兴奋,我们见缝插针地挤进去,在每个书摊上快速搜寻着自己喜欢的书。书海浩瀚,每个人都在书海里努力地寻觅,不时地有人或抱着或捧着自己觅到的宝贝,艰难地抽身而出,满脸喜悦。在大多数人手捧手机、碎片化阅读盛行的当下,还能有如此多的读者在书市保持一份心灵的宁静,这是地坛对一代又一代人独有的馈赠。
地坛四周的围墙是暗红色的,红墙下的路是安静的。从书海中出来,我们沿红墙下的小路慢行,路两旁的树长得很高,目光顺着树干树枝一直往上移,很快触碰到了蓝蓝的天,只见一片片洁白的云,正伴着碧绿的树梢,共同守护着一片宁静。
偶尔发现一条幽静小路的尽头有扇小门,门外露出的,是有点年代感的居民小院,此时,我仿佛依稀看到,史铁生的母亲正艰难地帮助儿子把轮椅跨过矮矮的石阶,送儿子来地坛了。母亲站在背后,静静地看着轮椅上的儿子,直到轮椅拐了几个弯,淹没在茂盛的草丛和高大的树林里。
沿着史铁生轮椅碾过的路面,我们继续慢慢踱步。
极目之处全是树,苍劲古老的柏树、高高的白杨、硕大的枫树、粗壮挺拔的银杏……树下是满眼绿色的小草。史铁生说:“地坛的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我的车轮印。”耳边飘过这句话,我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的落寞,这个地坛装满了他无边无际的苦水,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眼眶红了。
每天,他摇着轮椅从自家院里来到地坛公园,安静地跟这里的古柏、白杨、枫树、枣树、银杏树一起呆着,默默凝视,相顾无言,呆着呆着,就有了《我与地坛》。他一个人在树下安静得让人心疼,想必,内心的绝望、无助、孤独,只有陪伴他的每一棵树、每一寸草知道。
1969年,史铁生到延安插队,1972年,因双腿瘫痪回到北京,对他来说,彼时的地坛仿佛就是为他精心安排的一个好去处。
“仿佛这故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在双腿瘫痪后,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出路,四顾茫茫,绝望之际,史铁生来到地坛,“我一连几个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为什么要出生,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以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地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并且感激这样的安排?”
那一刻,史铁生突然想明白了生命的真谛,于是,他不再怨天怨地、不再怒斥命运的不公,而开始埋头写作,最终在文学道路上收获了丰硕的成果。
漫步地坛,身旁不时出现古老的柏树,我在一棵身体庞大的柏树下停下了脚步,它就像一位百岁老人端坐在这里,当然它的年龄不知道有多少个百岁,树身呈现枯木色,但它仍然有着极强的生命力,这些从它伸入天空的青翠有力的树枝就能知道。
古柏何年初见人,又是何人第一个见到这古柏的呢?
柏树安详地看着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任你喜怒哀乐,它都是那么镇静;任你追名逐利,它都是那么淡定。月落,日升,一年一年,几百年来,它就这样,镇静,淡定,看周遭熙熙攘攘的人,来来去去,行色匆匆。
此刻,站在它面前,我内心特别宁静。
离开地坛时,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热闹的书市,不觉告诉自己,人生中遇到的任何不解,其实书中都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