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星
高铁在平原上飞驰
像一条游蛇。窗外黑黝黝的
经过村庄时会有灯火闪过
我倚靠在座位上，看向窗外
无垠的苍穹像块幕布
偶尔有流星在我的视野里
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转瞬跌落在平原深处
端坐在对面的少女
她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都一无所知，我只知道
今夜我们同行一段路程
我只知道，窗外的灯火就是流星
在茫茫宇宙中划过
火车、我和那个女孩也都是流星
在人世间一划而过
无量溪河
时而汹涌时而缓缓的河水
流过我夜半的梦境
上游是我的童年、少年
下游是一场纠缠不清的大雨
无量溪河从桃花山蜿蜒而下
拐了一道又一道弯
父亲打猎，每次都要蹚水过河
去往对岸的山野深处
归来时大都能带回
些许猎物。山羊、野鸡或野兔
那时，我小得像屋后的竹笋
背着沉重的破书包
绕道从河流上游的石桥去上学
河里的浪花像我儿时的梦想
朵朵浪花消失，梦想个个破灭
我也一天天长大
某年落雪的冬天
一个大彻大悟的男人
跳进湍急的无量溪河，再没回来
之前我和他有过激烈的争论
我说河水会流向大海
他说流到城市就会戛然而止
忍冬花
这让人幸福到要窒息的香气
竟然来自小小的忍冬花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
像公园里的一朵花儿
挂在西天上，我的心狂乱地跳着
说不出的幸福，说不出的爱
我满含泪水想象着月光下的故乡
“花香终归是会飘远的，
花香终归是会飘远的——”
忍冬花在夜色中喃喃自语
有些孤独，又有些激动
我看见月光下的她，像满天的
星星，像我年幼的女儿
把幸福传递到你的每一滴血液
时间改变不了什么
泥土依然是泥土
房屋依然是房屋
就连那无量溪河里的石头
被人搬到岸上依然是石头
时间改变着一切
前几日还住在这房子里的老人
今晨住进了东山坡的泥土里
而去年那块地种的是玉米和大豆
我越来越不明白
时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会让我云里雾里
一会又让我把这世界
看得清清楚楚
我现在越来越明白
时间就是一个魔术师
把我们慢慢变老、变成尘埃
把爱变得越来越珍贵
爷 爷
爷爷在大地上走来走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爷爷放飞的蜜蜂
跟着他在天空飞来飞去
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爷爷活着的春天
油菜花潮水一样淹没
竹坞里的田野与河滩
这时，他带着一箱箱蜜蜂
从南方回到故乡
爷爷是个放蜂人
每当秋天来临，他就会带着
那些密密麻麻的蜜蜂
和我奶奶的期待去了远方
那时奶奶唯一的梦想
就是变成一只蜜蜂
跟着爷爷飞来飞去，永不分离
爷爷中年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奶奶依然在大地上活着
一晃又数十年过去了
蜜蜂时不时从奶奶的眼前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