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母亲
日期: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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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b:版面标题1]版:第A02版:文笔塔 记忆 上一篇 下一篇
转眼又到清明时节,故乡小山坡上野梨树的白色小花又盛开了。清明过后,母亲的忌日也就到了。
思绪把我带到2009年初春。那时我还在离常州大概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县城工作,周五下午大哥打来电话说母亲住进了镇上的医院,初查原因是两次中风后缺钾导致浑身无力。我安置好手头工作,匆匆驱车赶到医院已是傍晚时分。母亲已不能说话,见我到了,艰难地用手指着病床边上的方凳。我瞬间明白了,母亲是怕我累着示意我坐下,这种无法言语只能意会的母爱让我鼻子一酸,但我只能忍着上前安抚母亲。大哥大嫂不辞辛劳照应父母多年,当晚大哥让我回城,他来照顾母亲。我离开病房时,母亲静静地向我挥手,示意我快回吧。临别时的眼神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第二天是周六,单位组织赴龙潭林场集体活动。一早我接到大哥电话说母亲早上才吃了几口粥就不行了,只能先送回老家。我赶紧请假后和家属一起驾车回家,到家时母亲已经和我们阴阳两隔。唐代苦吟诗人孟郊曾在我工作过的地方任县尉,他把母亲迎到溧上,写下了不朽诗篇《迎母溧上作——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在此工作5年,在交通这么发达的今天,都没能带母亲走一走,看一看,实在愧疚。
母亲一生辛劳,操持一家,和父亲一起把我们兄弟三人抚养长大。虽然不识字,但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已经到沪上“帮人家”(现在称育婴嫂)。听健在的父亲讲过,母亲“帮人家”的主人当时还是上海警备区副司令员,也是高官了。直至生我,母亲才回乡下。其间,父亲曾携大哥到上海滩,大哥平生第一次吃到棒冰,直呼“烫得”(不知道说冷)。此行拍下了父母亲和大哥三个人的黑白合影照片,至今珍藏家中。
母亲生了大哥二哥后,一直希望生个女儿。我外婆生育三男六女九个孩子,母亲排行第五。几个阿姨都是儿女双全,所以母亲也盼着生个女儿。谁知道生下的我还是个男孩。尽管如此,家里对我还是关爱有加的。父母亲含辛茹苦,既要到生产队挣工分,又要弄饲料养猪,过年时杀头年猪,一直到我考上南京的学校。前后18年,每年过年都杀头猪,生活条件在村里还算可以了。
我考上南京的学校后,家里安排了简单的宴请,邀请亲友和部分老师同学参加。母亲又给我钱,让大哥陪我到城里买上学用的皮箱,还买了一件很洋气的咖啡色拉链衫。我到南京后拍的第一张照片就是穿此新衣裳所拍。
母亲是个热心肠,不管在乡下还是来城里帮我们带孩子,都能和邻里搞好关系。当年上海知青插队到我们生产队,母亲还认了个女知青当干女儿,对她关怀备至。小时候我还记得母亲有件红底白点的上衣,一直舍不得穿,村上每年春节前有组织唱锡剧的活动,那时物质比较匮乏,做衣服都要凭布票购买,唱花旦的女社员没有像样的出场衣服,总是向我母亲借,母亲总是慷慨应允。
我走上工作岗位后,因为所从事工作的特殊性,节假日很少休息。偶尔回乡,吃饭时母亲总会搛菜给我,让我多吃点,生怕我在外面吃不好。临走还要让我捎上自己种的各种蔬菜,我总是嫌弃,不愿多带。现在想想,当初我就不应该以那种口气和她说话。我成家后,有了丫头,很小的时候就送到乡下让母亲带,因为要上班,我们只能利用礼拜天回乡探望。有一次,丫头嘴角生了疱疹,第一次住院,妻子在医院陪伴,母亲在家做饭,我负责送饭。因为心痛女儿,我吃饭时止不住落泪,母亲安慰我,“没事的没事的,很快会好的”。因为母亲把丫头从小带到大,母亲去世时丫头从上学的南京赶回来,一直在默默流泪。在世时母亲总喜欢唠叨,当时我们都嫌烦,但现在我们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母亲没有文化,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有个白皮的扫盲识字本,放在二楼房间小方桌抽屉里,有时间也读,但识不了几个字。我工作以后,母亲对我期望一直很高。记得母亲第一次中风后我回家探望,大哥告诉母亲我提职了,母亲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要做正的”,我当时真有点哭笑不得。
高仓健先生曾在回忆老母亲的文章中写道:“人生会有铭心的喜悦存在,与爱慕的人不期而遇,即使化为白骨也不愿与之分别的喜悦。人生也会有深切的悲痛存在,总有那么一天,注定与热爱无比的人分别的悲痛。”我们一家和天下无数个家庭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一家,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没有诗情画意,两个哥哥也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但我们都挚爱自己的母亲,但愿母亲在天堂能感受到我们的浓浓爱意。
春天来了,关河边绿地的萱草花如期绽放。跟西方人的康乃馨不一样,萱草则是中国的母亲花。以孟郊的另一首诗《游子》“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作结尾,以表达对母亲的思念。
谨以拙文纪念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