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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0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武进日报

山在那里

日期: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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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3版:文笔塔 文艺       上一篇    下一篇

我的胸中胀着山。

总以为自己老了,靠着枕头看书,会入了梦乡。年纪大了,自然平和,从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又回到见山是山的通透中。

可是为啥一阙《满江红》的诵读,又让我胸中平添豪气,对先贤高山仰止,虽不能至沙场,然心向往之。朋友问电影如何,我说,当故事吧假日看看不错,时间长河会让它掩埋在砂砾中。

当下很多创作都在退步,精妙的反转只是故事的本身,人性设定机械简单,只能做到见山是山的第一层。或者这么说,我们日渐增长的见识和审美品位、我们需要嗷嗷待哺的心理关怀都如疾驰的列车,那些作品不进则退,只好被甩在站台上。

我想去爬山,行进之间,山会和我朴素地对话。

去爬山吧,山不会对朝阳谄媚,静静的群山沐浴在晨曦之中,用憨厚的山体拱护着山间的林木,林木下的花草,花草上的虫鸟,营建出雾气缭绕的美学世界。而山依旧在威严地静穆着。

山也不会为人屈膝,脚力强健者站在山顶招手高呼“山登绝顶我为峰”,看着蚂蚁大的人影沿着山阶慢慢地挪行。肺如破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抽拉着空气,腿如灌着铅一样沉重,严嘲笑我是有多久没高强度运动了。

宜兴的山大多不高,即使登顶后也不会让人产生“一览众山小”的睥睨之心,回看登山的小道夹在两峰间,宛若“一线天”。山会默默地告诉你,雄心要配得上实力,努力不用想得到回报,即使你胸中胀着山,山路无悔,把热爱先化成体能吧。

“走,带你们走条野道,跟着导览图和设计好的路线多没意思啊。”严在前开路,意欲登上最高的绝壁。

严是对我脾气的人,家中养两条狗,拾到树根枯枝会开车千百公里带回家,培上苔藓也像件工艺品。人活透了就像个孩子,别去想过多的弯弯绕,他自驾围着中国的地图镶了个边,甚想在这山水间修庐索居。

头顶枝桠斜乱插,脚下或有藤枝缠绊,或有乱石嶙峋,有的地方一步与一步间要跨越很大高差,我们几人如同猿猴扑腾,严带路的野道盘绕着绝壁,完全就不成路。

但是大伙却饶有兴致地紧跟着,有时候甚至手足并用,精神高度紧张后,身体反而不觉得累。也可能这是从猿进化到人后我们基因里残留的一些野性,对略微的冒险甘之如饴。人在水泥森林的空调间待了太久,对于暖阳、山林、泥土和植被都怀着与身俱来的亲近。

“快看,我又发现个宝贝,”一路上,茕茕孑立孤放的野花、朽木上一串儿的野生木耳、亮晶晶的矿石都会让我们发出打心底里的欢呼。山理应是坦荡的,不用故作高深让人崇拜,不拒壤石成其高,不辞草木成其茂,囊括包容溪流、顽石、繁花、枯枝组成它的峰峦起伏。

直到沿绝壁无路可行了,我担心野游安全,劝大伙返回。

“这才是真正爬山,攀着栈道、乘着索道,在人群中摩肩接踵,哪有这样的体验。”严押着队尾,不满地嘟囔着。

我理解严的耿直,就像理解岳爷爷要直捣黄龙府、乔治·马洛里三次冲击珠峰一样。

马洛里在回答记者“为何想要攀登珠穆朗玛峰”提问时,他说:“因为山就在那里!”

是的,山在那里,它一直横亘在我们追逐热爱的征途那一头,这一头,站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