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1937年的麦田里炸开
仇恨的子弹 幻化成种子
在焦土深处疯狂生根发芽
子弹划破长空的抛物线
丈量着长江与黄河间永不平息的愤怒
让子弹飞一会儿——
且让仇恨的铅坠先坠入泥土
让愤怒的弹头
在撞碎伪军钢盔的冰冷前
先亲吻母亲连夜缝进衣角的铜钱
那是乱世里 最后的体温与牵挂
在硝烟弥漫的岁月里
子弹是唯一通行的方言
卢沟桥的石狮 默默吞咽着弹痕
南京城墙的裂缝
死死咬住血色记忆
台儿庄的月光
将它淬炼成锋利的镰刀
寒光一闪 便洞穿了鬼子的钢盔
等它穿越城市泛黄的县志
等它精准击中纪念碑上
某个尚未冷却的年轻名字
如今 它安静躺在纪念馆的玻璃柜里
像一句凝固的誓言 永不褪色
而父亲 仍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他布满寿斑的手 微微颤抖
如同当年扣动扳机的瞬间
那些老年斑 是岁月烙下的印记
愤怒的钉耙
村庄被刺刀挑破宁静时
父亲和叔叔们紧攥三代祖传的钉耙
发油发亮的木柄 在颤抖
父亲瘦小的骨骼咯咯作响
当膏药旗穿越玉米田
钉耙九齿寒光突然跃起
扎进坦克履带仇恨的缝隙间
村庄在炮声中分娩
每根锋利的钉耙齿都成为
刺穿黑夜的针
缝补被膏药旗撕碎的黎明
如今锈迹爬上钉耙齿面
而纪念馆的玻璃
始终不会生锈
父亲临终的皱纹里
仍卡着1938年
一粒未褪火的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