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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6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江苏经济报

父亲的丝瓜架

日期: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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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A04版:吴韵汉风       上一篇    下一篇

○徐建平(苏州)

上个星期五回老家,去菜场买菜,想不到丝瓜已经有卖了,估计是大棚里种的。

记得儿时,老家门前下场头种了两墩丝瓜。清明前后,父亲在门前下场头的泥地上用锄头坌了两个土墩,在灶膛里扒了稻草灰倒在土墩上,埋下了几粒丝瓜籽,在门前的小河里掏水浇地。

大约一个星期后,丝瓜苗探出来了,细弱的茎秆托起两片新绿的子叶,像婴儿展开的手掌,怯生生地触碰着温暖的光线。

慢慢地丝瓜长出了嫩嫩的叶子,初生的叶子呈浅绿色,随着生长逐渐变为嫩绿色,叶片扇形或手掌状,质地柔软,在阳光下显得透亮鲜活,仿佛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

眼看丝瓜开始长藤了。那藤蔓起初只是怯怯地探出一点头来,像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的广阔,又像是怕被谁瞧见了似的。然而不过三两日,它便显出几分胆量,伸出细长的触须,在空中摸索着、试探着,仿佛要抓住些什么。

父亲见了,便去屋后寻了几根竹竿,又抱来一捆晒干的油菜秆。父亲用麻绳将它们捆扎在一起,动作很是熟练。麻绳在他粗糙的手掌中穿梭,时而打个结,时而绕个圈,竟也显出几分精巧来。

“丝瓜这东西,最是缠人。”父亲一边扎着架子,一边说道,“若不早些给它个依靠,它便要满地乱爬,到时候结出的瓜也沾了土气,不好。”

我蹲在一旁看着,只见父亲将扎好的油菜秆子插在丝瓜苗旁,又用手轻轻扶了扶,确保它立得稳当。

次日清晨,我发现那丝瓜藤已经攀上了秆子。它的触须紧紧缠绕在油菜秆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藤蔓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姿态向上伸展,每一片新叶都昂着头,迎着朝阳。

?初夏的微风吹过小河边的杨柳,轻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与柳枝的舞动相映成趣。当丝瓜藤差不多爬到油菜秆稍上时,父亲就要搭丝瓜棚(架子)了。父亲找来了几根三四米长的毛竹,在场面的四个角挖了四个坑,把毛竹埋在坑里夯实。然后踮起脚尖将细竹竿架在毛竹顶端,再用草绳在竹节间穿梭成网,一个丝瓜棚就搭好了,静等丝瓜爬上去。

几天后,丝瓜藤已经爬上了架子。那些嫩绿的藤蔓像一条条灵活的小蛇,蜿蜒向四周攀爬。它们用纤细的卷须紧紧抓住草绳,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夏日的清晨,我总爱站在丝瓜棚下,仰望着那些缠绕在竹架上的藤蔓。我踮起脚尖,细细数着藤蔓上一个个嫩绿的小花苞,期盼着它们早日绽放。

突然有一天,我惊喜地发现,丝瓜花开了。那黄色的小花仿佛一个个小太阳,在碧绿的藤蔓间绽放。

这些丝瓜花有着独特的形状,五片花瓣向外舒展,中间探出几根细长的花蕊。微风吹过,花朵轻轻摇曳,像是在跳一支优美的芭蕾舞。

两三天后花瓣凋落,青涩的小瓜探出头来,表皮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花萼,慢慢地显露出修长的轮廓。待到表皮泛起白霜,经络在皮下隆起纵横的纹路,丝瓜仿佛像一位历经风霜的老者,用褶皱记录着生长的故事。

看着丝瓜一天天长大,我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清晨的阳光透过丝瓜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站在藤架下,仰头望着那些垂挂着的丝瓜,它们像一个个绿色的精灵,在晨风中轻轻摇摆。

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要先来看看它们又长大了多少。最长的有我的手臂那么长,表皮上还带着一层细细的白霜。有时候风大,丝瓜们就会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有时丝瓜叶上会飞来螳螂。那绿色的螳螂好可爱,看它们在叶片上踱步的样子就像在跳芭蕾。那时不懂事,忍不住要捉它,逮住后让它剪纸头等。差不多半个月丝瓜就可以采摘下来了。父亲把丝瓜摘下来,刮皮后清炒,那清香扑鼻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丝瓜一批又一批生长,当秋风起,丝瓜架下依然热闹,垂挂的丝瓜泛着盈绿光泽。我喜欢吃丝瓜炒毛豆,父亲把镬子烧热后倒入菜籽油,当菜油冒烟后,他迅速把丝瓜倒入镬子中,发出“滋啦”的声响,毛豆紧随其后,在翻炒中渐渐变得油亮,那一碗鲜香扑鼻的丝瓜毛豆子,温暖了我的童年。

当父亲节来临时,我又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的丝瓜架,父亲在场面上搭架子、浇水施肥,看着丝瓜藤慢慢爬满支架……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最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