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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明蕾 媒体人，爱乐者，读写驳杂。 |
□ 梅明蕾
说到茱莉亚，人们首先会想到那所位于美国纽约、享誉世界的茱莉亚音乐学院。这里我要说的则是脱胎于这所音乐学院且同样大名鼎鼎的茱莉亚弦乐四重奏组合（以下简称茱莉亚）。
继鲍罗丁弦乐四重奏之后，琴台音乐厅又于金秋十月先后迎来两个世界级弦乐四重奏组合，即柏林爱乐弦乐四重奏和茱莉亚。惜乎前者演出时，我正在外地旅行，听过音乐会的乐迷朋友以电话向我传送这场演出的精彩，让艳羡兼遗憾的情绪弥漫在我的旅途中。
幸运的是，我回汉的当晚正好赶上茱莉亚的音乐会，那是一个难忘的夜晚。音乐会毕，我也给乐迷朋友发了自己的感受：这演奏令我灵魂出窍。
茱莉亚创立于1946年，四位演奏家皆为茱莉亚音乐学院教师，四重奏顺理成章以茱莉亚命名。铁打的组合流水的乐手。近80年来，茱莉亚虽如其他著名组合一样，因种种缘由换过多次乐手，毕竟这班底经由长期磨合形成的传统和特色，不大可能因个别乐手的更迭而发生断崖式改变。此次亮相的茱莉亚4名乐手中，有2025年刚刚加入的第二小提琴手傅天成，而第一小提琴手阿雷塔·朱拉已在茱莉亚服务15年了。
音乐会曲目安排有讲究。上半场是贝多芬a小调第十五弦乐四重奏，下半场是德沃夏克F大调第十二弦乐四重奏《美国》。贝多芬遇上德沃夏克，带出一串对比，德奥与东欧，古典与浪漫，沉重复杂与轻快如歌，音乐赋予有限时空以迥异的精神世界，感觉甚是奇妙。
第十五弦乐四重奏属贝多芬晚期四重奏作品，而“贝多芬晚期四重奏”已然成为一个专用名词。那是因为晚年的贝多芬因失聪和病痛而与社会日渐疏离，或许因此孤独的处境和心境，其晚期创作才不大在意传统规约和大众期望，乐思更遵从内心，考量更超越现实，作品反而抵达更深刻的层面。即如此曲，病中的贝多芬甚至在完成一、二乐章后不得不停工休养，病愈后才完成全曲。就可想作品中饱含着复杂的内省情感，焦虑不安、宁静庄严、优美歌咏等情绪交织在一起，自然带给经典的诠释者种种挑战。
直到下半场的《美国》，聆赏者的心情才云开雾散变得明朗。该曲为作曲家旅居美国时所作，至今也算是弦乐四重奏中上演率最高的经典之一。捷克民族音乐的底色，融进了新大陆音乐元素与思乡情怀，旋律优美明快且风格突出，畅扬的行进，怀旧的感伤，灵动的谐谑，轻盈的跳跃回旋，莫不兼而有之。全曲奏毕，音乐厅内呼唤“安可”的掌声雷动，四位演奏家数次谢幕仍下不了台，又重演了该作品的第四乐章，还是这个乐章，让音乐厅内再掀高潮。
复盘茱莉亚的表现，脑子里突然跳出“学院”二字，或许四位演奏家均出自音乐学院，“学院派”意味着学术式的谨严，表现在此次演奏中，是他们对作品细节无比精确的把握，每个乐句甚至每个音符都表达到位。我想象在这之前，他们定是如做学问，下足了“诗”外的案头功夫。
谨严似乎又带着拘谨的影子，暗含那么一点点“放不开”的担忧。然而，茱莉亚的现场表现竟显得出乎意料地恣肆放松、自由奔放。其情绪饱满，风格鲜明，收放自如，处处充溢着极强的感染力；个个都怀有独奏家的绝技，却更有精密配合的角色意识和高度默契。我尤为欣赏第一小提琴手阿雷塔·朱拉，按照专业角色分工，她除了要让作品中的主旋律出彩，还要当好整个组合的发动机和指挥员，必要时还须甘当配角。她的表现真正体现了弦乐四重奏的演奏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