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一袋袋颗粒状、大小似荸荠的物件从网兜里倒进塑料大盆。赶海归来的邻居夫妻,正忙着快速处理这些海味,好赶在新鲜时拿到市场售卖。家里的大人小孩齐上阵,搬来凳子围着盆坐下,只见他们拿起物件,用自制钢条从小孔插入,沿内侧边缘快速转一圈,里面的肉便与外壳分离开来。这外壳近乎圆筒形,带两个孔:大孔用于附着在海礁岩石上,小孔则供呼吸与捕食。分离出的肉外还裹着一层壳,呈红紫色。它们常成簇附在海岛岩礁间低潮线附近的岩石上,每年农历三月和六七月是采挖的好时节。
没错!这就是藤壶,我们当地人叫“触”“蛐”“金夹”。因外形有点像马的牙齿,也得名“马牙”。藤壶属甲壳纲动物,有着坚硬的外壳,一簇簇附着在海边岩石上,头状部的壳板增厚并愈合成“火山状”。顶部的“火山口”有4片活动壳板,由背板和盾板组成,靠肌肉牵动开合,藤壶会借此伸出蔓脚捕食。“火山壁”的壳板内部并非实心,布满细小孔洞,由中空隔板构成,主要以浮游动物中的桡足类及蔓足类幼体为食,常密集生长,铺满岩石表面。藤壶的附着范围极广,不仅能粘在礁石上,还能附着于码头、船底等各类物体,甚至鲸鱼、海龟、龙虾、螃蟹、琥珀、漂浮的树木上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是典型的有害污损生物。这些藤壶个体不大,吸附力却极强,必须用凿子等坚硬金属才能敲下来。附着在船体上的藤壶生长迅速,密密麻麻的会拖慢船速,此时船只就得进港铲除藤壶,并涂抹“蛐油漆”防护。长在岩石上的藤壶个头更大,体型较大的多生长在下方,它们群栖于岩石相潮间带及中潮区上部,形成一道白色的藤壶带。
藤壶分布广泛,几乎所有海域的潮间带至潮下带浅水区都有它们的踪迹,数量繁多且常密集聚居。每逢农历初一、十五前后的大水潮,潮水退得最低,海边礁岩上露出的藤壶也最多。熟悉地形的海边人家会“攀岩”寻找长满藤壶的礁岩,用一种一米多长适合抓握的圆形钢条,一头加工成扁状,用力道来铲除藤壶,再去拣取大的装在网兜里。但打藤壶颇具危险性——海边礁岩长期被潮水浸泡,岩面异常光滑,稍不留意就可能滑倒落水,稍微大点的藤壶又长在危险的区域,赶海人就会想方设法讨取。
藤壶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鹅颈形藤壶,通过不同长度的圆柱形茎附着在硬物上;另一类是圆锥形藤壶,外壳由复杂石灰质构成,外形如同缩小的火山。两种藤壶的开孔处都有壳盖:水流经过时,壳盖打开,伸出羽状触手捕食;退潮后,壳盖便紧紧闭合,防止水分流失和其他生物侵扰。
藤壶为雌雄同体,受精卵经三四个月孵化,幼体脱离母体后会漂浮数周,随后选择硬物附着定居。附着时,藤壶会分泌一种胶质,凭借其中含有的多种生化成分和极强的黏合力,牢牢黏附在物体上。
尽管有坚硬外壳保护,藤壶因其独特鲜味,仍是众多生物如海星、海螺的“美食”,甚至天上的海鸥,都会以它为食。岛上渔民还会敲下藤壶装在篮子里当诱饵,称为“打腥”,用来诱捕剥皮鱼和美人鱼。
藤壶味咸性凉,且敲铲时难免混入壳屑,因此通常清蒸或以清水汆汤的方式鲜吃。做法十分简单,稍作冲洗后装盘蒸制,这是海边人最常见的吃法,或用清汤煮制,水烧开后放入藤壶,若用点地瓜粉薄薄裹上一层口感更细腻,放上姜丝芹菜煮沸即可。这种做法最大程度保留了原味,撒上葱花便色香味俱全。
藤壶最鲜美的部分是“蛐坯”——也就是附着在成年藤壶上的小藤壶。因层层重叠,不易混入细沙等杂质,“蛐坯”口感格外鲜嫩,且含钙量高,很适合老人和小孩食用。
当你到海边游玩,听着海水哗啦作响,卷起又退去,岩礁边密密麻麻、抱团生长的藤壶便映入眼帘,尽可放心踩上去。它们像千万双手紧紧相握,是大地母亲授意的“隐形卫士”。此刻的你,仿佛化身王子或公主,而藤壶带你循着大地母亲的记忆,在海浪的轻吟中悄然回到了远古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