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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2
星期日
当前报纸名称:福建日报

与樟书

日期: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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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10 武夷山下       上一篇    下一篇

□蓝远秀

你站在这里已经一千五百多年了,亲爱的香樟先生,还是那么年轻。

晨露未晞,山风吹舞,你沙沙作响。我现在离你足够近,听见你正用年轮讲述见证的故事。你把根系深深扎在闽西红土地,枝干曾触摸唐宋的云,叶片曾过滤明清的雨,树皮龟裂如长者额间的皱纹,每一道沟壑里都记载着比乡志更加鲜活的故事。

香樟先生,你抖了抖枝丫提示我,粗壮枝条上系挂着红布条,那是去年畲家姑娘同心仪的汉族后生许诺终身的信物。你记得最早在树上系挂红色布条以祈愿,是客家人带来的习俗。一千多年前,早批客家先民翻过武夷山脉,进入赣南、闽西,彼时畲家猎户曾在你的树荫下摩挲刀剑。后来,你看到畲家姑娘红着脸教客家后生学唱山歌,看到客家老汉指导畲家厨师酿造醇香米酒。“我还记得第一个畲家小姑娘,她白净可爱,很是爱笑。”讲到这里,香樟先生你笑得爽朗,摇落几片老叶。“大子盘装姓盘字,二子篮装便姓蓝;第三细子正一岁,皇帝殿里罗名来。雷公雷头响得好,笔头落纸便姓雷。”我听见你吟诵每年“三月三”都会唱的《高皇歌》,亲爱的香樟先生,你翻动着手里的叶册,回忆去年慕名前来同你合影的朋友。这盛典的欢乐,让你也感觉年轻起来。

香樟先生,说到朋友,你突然怀念战友了。你抖动老叶,牵引枝条,找到树干上镌刻的五角星图案。当年心怀热血的青年们,在你荫下吃着簸箕粄,细细地分析当下,考量未来。“那是1929年晚秋,一行青年到鹧鸪塘召开会议,后来‘九月来信’召回湖南口音的后生,老汉我也真为他们的决定感到高兴。后来,退休的守林员老蓝总喜欢逗笑,说我催生了‘古田会议’。”会后,头戴红色五星帽子的年轻人脚步轻盈,看到历史悠久的你,忍不住以五角星为盟,约定革命胜利就回来看你。“这可是老汉我的光荣勋章。”你是历史的见证人,亲爱的香樟先生。

香樟先生,你身上散发的木质香让人安心,你的驱蚊奇效也让人念念不忘。鸟儿在你枝丫安居,夏蝉在你树干弹奏,官庄人民在你荫下劳作、欢笑。树皮间,蚂蚁与菌丝共生;树冠上,樟果随候鸟孕育新绿。你将根系深扎,年复一年地抽出新芽,稳固着水土,源源不断地输送氧气。你像伸向天空的墨水瓶,以年轮作字迹,写下你滋养生命、守护乡民的故事。“你可不要将全部功劳归到我身上,小姑娘。那是我的挚友,汀江女士,她一同守护着闽西这一带生灵。”你晃动树干,指向栅栏的那一边,郑重介绍,“你更不要忘记你身后站着的可爱人民,因为他们保护着我,我才能继续守护你们。”

香樟先生,你说要继续用根系倾听大地的心跳,用落叶保持土壤的丰饶,用树梢收集星辰的密语,用一如既往的厚重记载无言的历史。晨光熹微,亲爱的香樟先生,你又开启了书写今天的旅程,我期待下一次再倾听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