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夏添
树上的叶子，半春，半秋
黄的，红的，绿的，像红绿灯闪烁
悬念在空，埋下的伏笔有多少
向外生长的注解就给多少
风中，树叶灵魂轻盈，它们是欢愉的
丢掉脚印，像脱鞋的孩子
在树下跑的，也是叶子
足底糙厚起皮，也并不影响脚步轻盈
它们在和树根交谈时
有昆虫动股振羽声
打开翅膀，清扫自己的影子
站在两片不同颜色树叶翻飞的时间里
我凝固为一棵树，也慢慢融化为一个人
并拢手指，秋天靠近春天
张开双臂，大地接住天空
空旷的清晨
安静是个遥远的动词
远到并未觉察小鸟已带着它的羽毛飞走
连同歌声和翅膀间的风
床是抛锚的船，船是水上的鞋
脚印落入水中，不着痕迹
梦境开阔，看到的，是被双眼遮蔽过的
多么偶然，我每天醒来，把自己当作一个物件
摆放在一天的开始
而天还未亮
外婆就起身寻找她的关节炎
嘎吱，骨头松动，像踩空的木梯
她把身体当作流水聆听时
像在修理一台二手钢琴
所有动词从内到外渐次松动
又重新归位
垂 钓
垂钓，是用一根线思考大海
渔民钓的是生活，父亲钓的是他的童年
我能钓上来什么呢
鱼竿像个长句子，后面跟着的问号
是鱼钩衔着的海蚯蚓
我常怀疑，是海蚯蚓在松土
才让鱼愿意仰头吐泡透气
而垂钓本身，不是沉默，也无须思考
它是一种虔诚的信仰
和对蓝色大地的接连叩问
更多时候，我们垂钓，向着出海的方向祈祷
海浪如鱼鳞重叠覆盖
水花每转一圈，就唱一小拍休止符
万物心境起伏，或喜或悲，发问与回应
终将收归同一个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