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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1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宜春日报

古村堆峰探秘

日期: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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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峰是氧化钴釉料的故乡,是青花瓷釉的“衣食父母官”。

据《上高县志》记载:明朝洪武年间,堆峰村人就学会了捡拾石子青冶炼氧化钴釉料,当时还是作为染料使用。这种材料非常稀少,他们先是到周边的高安、宜丰收购矿石,后又扩展到景德镇、贵州、湖广、四川、云南,最后还跨出了国门,来到越南、缅甸、泰国、马来西亚建立了庞大的收购网络,形成了以“晏家佬”为名的五大堆峰商帮。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堆峰人乾立带着几千斤原料走进了景德镇,与当地人合作办厂,从此诞生了青花瓷,拉开了堆峰人在景德镇自产自销釉料的序幕。赚了钱的堆峰人纷纷回到故乡大兴土木,新建豪宅、修桥铺路、创办书院、修建宗祠,形成现在的堆峰古村。

8月17日,新余市评论家协会一行20多人来到上高县新界埠镇境内的堆峰古村参观、学习。讲解员告诉我们,堆峰古村始建于明末清初,经过四五百年的发展,形成了一个有洪公家祠、大夫第、整军门、上高会战中国军队74军战时医院等历史建筑和文物古迹的古村落。

进入古村,我们先走过了一眼农家自用的压水水井,井水清凉、甘甜。大热的天,又经过一路跋涉,我们围着水井喝水的喝水、洗脸的洗脸,大家尽情地享受这份难得的清凉。在村口一栋民宅前有一家小商店,门口摆放着一台冰柜卖冰棒。冰柜旁有两桶自家熬制的手工凉粉,老板娘说是祖传秘制。我们平时吃的大多是速溶凉粉,用开水一冲就可以吃了,虽然方便、简洁,味道却大打折扣。老板娘卖的凉粉是经过几个小时在大铁锅熬制,然后又在井水里淘洗,味道特别清甜,大家纷纷品尝,体会那份远去的风味。

我是极爱清静的人。古村的清静、内敛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我特别喜欢。走在堆峰古村之中,总有一种抚摸岁月的痕迹、吹去历史的尘埃之感。堆峰古村的建筑多为明清风味,青砖黛瓦、飞檐翘角。看得久了,会恍惚觉得,时间似乎已经停驻了。古村不动声色地藏在蒙山的山水之间,怀抱着一大堆秘密。这些秘密,已把钥匙丢进了时光的罅隙之中,难以追寻。而我总是喜欢想象着,或许能在采风和考察中幸运地拾得风之密码。

我们先是来到古村晏氏三兄弟的大夫第。晏氏先祖本是山东人,进入仕途当官,被派遣到江西省上饶平叛农民起义,平叛结束后返回山东途中,发现山东老家被农民起义军攻破,怕受牵连,遂返回江西,逃到宜丰一个山旮旯里躲藏起来,在宜丰县开荒种地,繁衍生息。明朝洪武年间,晏氏后裔晏东川、晏西川、晏蜀川三兄弟带着一众族亲从宜丰县迁徙到堆峰,从此晏氏家族在此肇基,开枝散叶。因此堆峰古村基本是晏氏后裔,都姓晏。三兄弟建大夫第的目的是供奉祖先牌位、举行春秋祭祀。通过定期的祭祀活动表达对晏氏先祖的敬仰,强化血缘认同感,一代又一代,永远繁衍生息下去。

我们走进大夫第内,在祖厅里有三兄弟画像。我们掠过祖厅,来到旁边厢房,看到厢房内摆放着许多龙灯、龙套等物件,堆满整个房间。我这才想起,堆峰村是舞龙非物质文化遗产村。舞龙,在分宜叫耍龙灯,上高与分宜山水相依,习俗相近,它应该也是叫耍龙灯。随同来的上高县文联聂主席告诉我们,堆峰古村的舞龙是世代传承,距今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目前,古村仍有自己的舞龙队,曾经代表上高县参加了全省舞龙大赛。堆峰古村村民在节庆、贺喜、祝福、庙会等期间,都有舞龙的习俗,舞龙者在龙珠的引导下,手持龙具,随鼓乐伴奏,完成龙的游、穿、腾、跃、翻、滚、戏、缠等动作,充分展示龙的精、气、神、韵等。这些行头是宝贝,我不敢过多地打扰它们,悄悄地退出来,来到另一边的厢房里。

走进屋内,只见里面摆着一张红色小案几,并有两个雕花柜子,我想这里应该是晏氏私塾。私塾内有两幅古村的水墨图,并书有一副对联:“世间善事忠和孝,天下良谋读与耕。”晏氏本就是名门之后,深知文化的重要,建大夫第就想到了办学校培养家族人才,为他们后来经商、提炼釉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古村因为重视教育,所以文脉不绝。这是古村的灵魂所在。

从大夫第转出,就来到了一片古民宅。古村老屋保存完整,排列紧密、集中连片、巷道相隔,巷道用石板铺就,古宅基本二进五间以上。堆峰古村老屋大门外都有一个照壁围成的院子,门开在左侧,需从侧门进去才能进入正屋。老屋注重内外装饰,大门口或有飞檐翘角的门罩,或有雕刻祥瑞图案的门,或有彩绘的顶天棚,或有成对镌刻楹联的石柱,或有门楣上镶嵌石刻匾额。老屋都有两个以上天井,室内前厅有隔扇,后厅有祭祖神龛,顶上有阁楼。从神龛到阁楼护栏,从隔扇到门窗,从柱础石鼓到梁柱间的斜撑、雀替等都有雕刻、绘画装饰,图案有梅兰荷菊、飞禽走兽、山水楼阁、戏剧人物等。

在古宅一侧都有一个小巧的楼阁,建造风格类似于古宅前的门罩,古朴雅致,只是楼身颇为沧桑。它修建在古宅侧面,上面有一个小平台,我想大约是为了便于当时的女主人登高望远,望眼欲穿地等待着自己在外经商的丈夫。堆峰重商,许多男子常年外出,少则几月,多则几年。妻子挂念自己的丈夫,遂去“望夫楼”登楼眺望,这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留守妇女。堆峰古村人体恤妇女疾苦,对留守家中妇女的悲悯,他们是理解和同情,体恤她们的不易,就有了这富于人情味的建筑设计。虽然让人感到忧伤,但门第上的阁楼让我有了一抹暖色的温情之感。

古村之中,有一条青石古道,它贯通古村的大街小巷。看到青石板上深深的车辙印,我想到一个词:滴水穿石。没有频繁的人员往来、独轮车的不断碾压,哪有这么深的车辙印。于是,我耳边立刻响起吱呀吱呀沉重的车轮声。古驿道连通南北,曾经商贾云集,彰显着古村崇文重商的传统。堆峰因此有了“晏家佬”的五大堆峰商帮的美称。

我们进入村庄时,随同来的聂主席介绍说,村里古树参天。一路行来,村内确实有很多树木,大多为樟树、侧柏、枣树……位于大夫第旁边的古樟树很大,很苍老,看上去确实有几百年了。村里人对古树很敬重,他们相信古树会庇佑人们健康、平安、长寿,也许古树就是他们的精神图腾吧。古樟树不远处是一眼古井,井水清澈见底,我们掬一捧送进口里,味道甘甜。村民告诉我们,井水冬暖夏凉,非常适宜饮用。

我去过黄山宏村,也去过安福流坑,看过无数古村,对古村并不陌生。平时在学校没时间出去,有一年放寒假,同事邀我去婺源古村旅游,那时临近春节。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中,我们在古村里缓缓徜徉。当时古屋外都新贴着大红对联,巷子里飘坠着红色的鞭炮碎屑。虽然路上人少,但院落里还晾晒着彩色衣物,只觉安宁、静好的小村落,依然保有着人间烟火的气息。我觉得堆峰其韵味其风情,并不亚于已享有盛名的婺源古村,为何养在深闺人不识呢?这些少有人知的美,正需要人们去发现、去呈现,要不就太可惜了。

走出古村,在村旁我们邂逅了一池风荷。这些荷花已过了盛开期,不过还有许多荷花含苞待放。风一吹,有淡淡荷香散落在风中,“荷风送香气”,竟有微醺之感。虽然是八月中旬了,但池中仍是一池碧叶白花,衬托着背后的古老村落,竟是这般美丽。

我们虽然舍不得往回走,但是前面没路了,不得不往回走。回去时,聂主席带领我们走了另一条路,这里有村民作饮水、洗菜、洗衣之用的古井。聂主席告诉我们,几百年来古村居民都是如此使用的,村内的古井亦是。同行有一位老师走上前去,掬了一捧清水擦了擦脸。我也走上去,弯腰捧起了一掬清水。这是和古村最亲密的接触了吧,让散发着古村气息的水滋润面颊,也滋润心灵。

我们又回到了村口小商店。老板娘笑容可掬地迎接了我们。可能是我们刚才走得匆忙,居然没有发现老板娘是一个极为健谈的妇人。我们与她攀谈,得知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儿女都在外面务工,她在家一面务农,一面经营着这家小店。她告诉我们,年轻人都外出务工、经商去了,村中大多像她一样上了年纪的人留守家中。她们守候着古村,守候着家园,守候着历史,也守候着岁月留下的诸多迷人秘密,等待解码人的到来。

离开堆峰古村,我们频频回头遥望,望见了古村中的白墙黛瓦,也望见古村里的现代别墅群。它们矗立在村中,既矛盾又统一,时代在进步,历史与现代是融合的。大家行色匆匆,我就这样神思摇曳,想的却是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我不知大家会不会笑话我,我学着女同胞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