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昱
海南作家王姹小说集《噼里啪啦》（南方出版社2024年10月出版），由《苦楝巷》《露天舞厅》《红旗茶店》《离贰塔》《噼里啪啦》五部中篇小说组成，以虚构的白芒古镇为叙事场域，在现实与超验、历史与当下、个体与集体之间，构建出一个既具体可感又充满神秘色彩的文学世界。这部作品不仅是乡土叙事的创新，更是对平凡生活中人性、命运的深刻凝视。
王姹笔下的白芒古镇呈现出独特的时空质感。在《苦楝巷》中，那条“不需要动词便存在着的”巷子，以其沉默的姿态见证了几代人的悲欢离合。老苏上世纪七十年未曾踏出的脚步与巷口不断更替的苦楝树形成奇妙的时空对应，植物生命的轮回与人类命运的轨迹在此交织。这种将时间空间化的处理方式，使古镇本身成为一个巨大的记忆装置，物象不再是被动的背景，而是主动参与叙事的记忆载体。
《红旗茶店》中，那家经营了三代的茶店成为一个微型的记忆剧场。蒸腾的热气中，不同世代的茶客们演绎着各自的悲喜剧。王姹特别擅长捕捉物质细节所承载的时间重量：茶桌上经年累月留下的杯痕、墙壁上褪色的老照片、茶具上细微的裂纹，这些看似平常的细节构成了古镇记忆的密码。通过这种“物的记忆”，王姹让历史不再是抽象的宏大叙事，而是可触可感的日常经验。
《噼里啪啦》最特别之处，源于王姹对神秘主义的日常化处理。在《离贰塔》中，那座斑驳的古塔不仅是物理存在，更是一个充满隐喻的精神场域。如：塔内“腐烂的气息”和“半夜歌声”的传说，与现实中史光荣妻女失踪的事件相互映照，营造出一种虚实相生的叙事效果。王姹的高明之处在于，是让神秘感自然渗透在日常生活细节中。
这种神秘主义的日常化在《噼里啪啦》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爆竹厂厂长老金的命运沉浮与爆竹生产的物理过程形成奇妙的对应关系：原材料的配比、火候的掌控、成品的爆响，这些技术细节被赋予象征意义，暗示着人物命运的不可控性。王姹将工业生产的神秘性与人生际遇的偶然性巧妙结合，创造出独特的叙事张力。
王姹的写作，打破了乡土小说的传统套路。她不满足于“乡野风景+朴素情感”的二元模式，而是用先锋文学的隐秘性揭示“平凡中的深邃”。在《噼里啪啦》中，她将象征意象（如爆竹厂的火光、离贰塔的阴森）与日常叙事结合，让象征“看得见、摸得着”。
比如，老金在事业成功后婚姻出现危机，被爆竹厂车间“火光中的肌理”隐喻——这种肌理既是机器的纹理，也是人心的纹理，折射出个体在时代洪流中的异化。
王姹用五部中篇，让读者在白芒古镇的晨昏中，听见时光“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那是生命在尘世中的幽微与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