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浩勇
青砖阳台上茶渍漫过黄昏
老唱片转动着年轮
他踩碎枯叶走进暮色
晚风抖开褪色披风
男中音漫过防盗网的铁锈
月光泡涨了水泥地的皱纹
恍惚望见老家田埂蜿蜒
脚印里积着陈年雨水
风车在麦浪里磨着旧时光
草尖露珠坠成祖母的银坠子
母亲纳鞋底的麻线
还缠在村口歪脖子树上
收割后的田垄装满箩筐
凤凰树把花瓣撒成红线
醉汉搂着空酒坛说胡话
萤火虫抬着星光赶夜路
此刻某根弦突然绷紧
音符渗出高粱酒的灼热
泪珠砸在防盗窗的锈斑上
溅起四十年前晒谷场的灰
月光在楼缝间瘦成镰刀
割不断唱针划出的沟壑
当我数着玻璃幕墙的鳞片
故乡正从五线谱里漫出稻香
1985年7月父亲闯广州
南岭以南的云絮卡住了扁舟
父亲揣着晒场的温度匆匆上路
方言在南风窗上撞成碎玉
他弯腰拾起每一个陌生的音谱
蓑衣裹着发酵的胆结石
水路在关节里结成盐晶砺骨
三个鸡蛋在行囊里孵化着故乡
直到池塘装下黎明的光束
诊室白墙就像乡下的晒谷场
我听见听诊器里麦浪汹涌起伏
他掏出皱巴巴的止痛药方
竟是半袋陈年杂优种搁心的复苏
归程的渡口仍在晨昏涨潮
父亲的背影被鸥鸟啄食裸露
广州塔投下巨大的影像
称量着两代人的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