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霓虹闪烁的都市里,总有一抹静谧的光——那是穿越千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星河般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智慧与温度。前些日子,央视荧幕中飞溅的铁花、敦煌壁画上飘曳的飞天、团扇间流转的墨韵,一次次叩击着我的心扉。尤其是长嘴壶茶艺表演中,铜壶如游龙般翻腾,沸水化作弧光精准入盏的画面,让我萌生了一个执念:定要亲历这场人与壶的千年对话。
于是,我背起行囊奔赴四川,在成都人民公园的鹤鸣茶社里,寻到了那位手持三尺铜壶的茶艺师。壶嘴长若鹤颈,壶身重如磐石,师傅说:“这壶里装的不仅是水,更是老祖宗的讲究。”原来,川茶娇嫩,滚水直冲易损茶韵,而长嘴壶凌空倾泻时,水流与空气缠绵,温度恰好降至八十摄氏度,既护住了蒙顶甘露的鲜灵,又成就了“水从天降”的视觉诗篇。
拜师学艺的日子,方知何为“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第一阶段“空壶练形”,壶在掌心重若千钧。一个“苏秦背剑”的招式,需将壶身反扣肩后,壶嘴如剑指苍穹。我踉跄三日,肩颈瘀青斑驳,师傅却笑道:“当年我练这式,摔碎的茶壶能砌道墙。”第二阶段“龙行十八式”更是惊心动魄。学“海底捞月”时,我扎着马步下腰,壶嘴探向脚边的茶盏,水未入杯,人已跌坐在地。师傅轻扶壶底示范:“劲在腰,意在眼,心要像壶里的水——静而蓄势。”
最难忘的是第三阶段“沸水淬心”。滚烫的水汽在铜壶中翻涌,稍有不慎手便会被烫出水泡。某次练习“飞龙在天”,壶嘴甩动时热流溅上手背,我疼得险些松手,却见师傅腕间旧疤如鳞片层叠。“怕烫就别碰传承。”她淡淡一句,让我攥紧了壶柄。原来那些行云流水的动作背后,是无数个与疼痛共舞的晨昏。
茶社檐角铃响,常有游人驻足。有人赞叹“这手艺该上热搜”,也有人嘀咕“花架子不如扫码点茶实在”。最刺痛我的,是个孩子拽着母亲衣角问:“学这个能买大房子吗?”母亲匆忙拉走他:“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像他们这么苦。”我抚摸着温热的壶身,忽然懂得——长嘴壶从来不只是茶具,它是匠人与时光的博弈,是喧嚣时代里不肯低头的浪漫。当师傅比划着告诉我,团队里那位听障学徒为感知水流震动,把壶贴在胸口睡了整整三个月时,我倏然泪落。
暮色中的鹤鸣茶社,铜壶起落间水声潺潺,如五千年文明未曾断流的溪涧。我忽然想起古蜀先民祭祀时袅袅的茶烟,唐宋诗人“且尽卢仝七碗茶”的疏狂,明清茶馆里说书人的惊堂木响……原来我们捧着的每一盏茶里,都住着山河岁月的倒影。若失却了这些“无用的浪漫”,未来的中国人,又该去何处打捞自己的文化记忆?
归途列车轰鸣,我抱紧师傅赠的铜壶。壶底錾着一行小字:“持器传道,以热忱渡岁月寒凉。”或许,这就是非遗传承最深的隐喻——滚烫,疼痛,却始终沸腾不息。
婺源县古坦学校九(1)班
学生:洪舒敏 指导老师:黄秀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