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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6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上饶日报

春雨沙沙

日期: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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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3版       上一篇    下一篇

宋亚萍

坐在屋子里,听春雨沙沙。

春雨沙沙,似在给植物梳头洗面。春天尘灰大,植物蓬头垢面,但春风更大,尘灰和着脂粉(就是各种花粉),发酵,酝酿,香得那叫一个沁人心脾。香气公允,对谁都一视同仁。不管你是哪个,只管张开嘴,深呼吸。香气涌入,滋养任何一个平凡人的肺与腑。

小院里,赤楠生发得极好。嫩芽四面八方窜出去,如愣头青小子一头乱发疯长。昨天傍晚,拿了剪刀耐心修剪。未剪之前,新叶让我喜悦,觉得就这样疯长也挺好,也有些不忍下手。修剪时,一剪一剪修过去,赤楠渐渐露出温和儒雅的面貌。修剪过后,这愣头青小伙似又长大了,有了更加清俊净逸的模样。修剪之后的赤楠显现三个层次,远看类似几朵绿云缭绕,我想唤它“五朵云”。

侧边过道里的柚子树终于是活了。去年植下,一直提心,因为就是种在挖掉的那棵大栾树上面,担心大栾树的根系会过于发达,会在暗处反噬。刚种下的柚子树一直没有什么朝气,叶子由最初的深绿转浅绿至浅黄。估计,换家,被移植,适应一个新环境是一个艰难过程,它在竭尽全力。冬天,它结了几个我见过的最小柚子,拳头大小,由绿转黄后黄澄澄的,枝头似挂了几个袖珍小黄灯笼。举高,举过一个冬天,举到这个春天。春天里,终于蹦出新叶,由新黄转新绿转暗绿,呈现那种有朝气和底气的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我想,这柚子树终于是吸纳了栾树的精气神,驾驭栾树的根系之上,全盘接管,扬眉吐气。

台阶边那株茶树却让我揪心。当时泥土直接铺在台阶上,原先的石阶并没有拿掉,所以,属于这株茶树的土层只有四十公分高度左右,最关键的是,它的根系没法往深处扎,它没法向大地母亲索要更多营养,一切都被石阶阻隔。自移栽后,茶树叶片总呈现一种营养不良的黄,她艰难开花,用尽洪荒之力,也只能拿出稀疏寥寥几朵。她是一位有着病容兼倦容的美人,蔫蔫立的,并不是西施捧心的那类娇美。我能感知她的有心无力。希望这春雨会令她有所安慰有所依托,希望她可以挺到来年,从荆棘中开出蓬勃的一树生命花。

赤楠底下,佛甲草长得蓬勃。在赤楠的遮蔽下,它们拼命探出小身板,伸手仰面,接受更多阳光雨露。此时,一束束小黄花被捧在小手掌,一束束花就是被凝固的一厘米阳光,自体内感恩图报地源源涌现。酢浆草星星点点挤在其中,都是野生的。挺好,这样,被酢浆草与佛甲草簇拥的一小块山峰形状石头(某次自老家的水库边捡来)就有了高低远近的起伏映衬。再隔壁住着天门冬。天门冬长势最好,新旧更迭,层出不穷,小狐狸尾巴一样的枝蔓四面乱甩。光是看着这些调皮捣蛋的小尾巴就令我心情大好,仿佛有一群活蹦乱跳的小狐狸散养在院。

昨天一并修剪了南天竹。说实话,南天竹是我的心头好,我的偏爱。我喜欢它们冬天的叶,由绿转红,深深浅浅。喜欢它们坠生其中的大红果子,红光闪闪,闪烁隐现。真的都不能细看,一直盯着,简直可以看到令自己两腮发红(冬天阳光晒)。那么正的红,那么圆润的果,小小株的南天竹有一颗颗赤子心。一年四季,它总是那么活力四射,蓊蓊郁郁,从不会出现憔悴枯槁的一面。每年这时总要狠心将南天竹修剪掉许多枝叶,不然它就长疯了,没个边界。可让我偏爱的正是它的彪悍,强势所向披靡,贯穿每时每刻。

安居一隅的长寿花终于开满了花,红色的黄色的。我要怎么说呢?之前,它一直不开花,一直肥肥厚厚地绿着,一直攥紧小花苞不肯松手,品相倒是极好的。执拗,顽强,暗里积攒一股气。进进出出,你没法忽视它。它一旦开了花,把红色的黄色的小花密密麻麻撒出来。她自己将自己的美给破坏了。打个比方,一个人总是挺严肃的,板着脸,那他还是挺有威严的。和你混熟,嬉皮笑脸地亲近了,嘻嘻哈哈一番打闹,你忽然就觉得他不如以前养眼。姐姐倒是最喜欢这些长寿花。因为是她送给我的,如她的亲生子一般,寄养在我家,却长得比原东家要好。她那个羡慕啊。一进门,长寿花获得了她的哇哇褒奖。我很难得地在长寿花上扳回一局。

昨天,飞飞施肥,撒了菜籽饼,据说这是蛮好的有机肥。植物们雨露均沾,分尝了一口两口。再之前,七仔给的羊粪是它们最好的滋养。偶尔,我会用淘米水可怜巴巴地喂给其中一两株一两口。那天看小视频,洛阳城里,一株养得极好的牡丹花,居然要喂它喝排骨汤。啊呀呀,植物也好腥荤这一口啊。可我,不想再向它们浇灌更多了。春雨除外。春雨,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信江府够好了,小区绿化堪比公园。我的小院里只种了可怜兮兮的两排绿植,我还是要对它们格外倚重一些,到底是进了我家的门我家的院。可我要怎么好生款待它们呢?我长时间与它们凝视,双手轻抚,偶尔低头亲吻其中一两片枝叶,喃喃。我说,谢谢你们,长得这么好,拜托你们要一直好好的啊。这是我对它们布下的真言。它们应该懂我。此时,春雨沙沙,润泽万物。万物有情,人世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