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山峻岭中的永安桥。 向承玉 摄
□山鸿
清宣统元年(1909年),四川太平县(今万源市)七 乡(置 石 窝 场 ,1914 年改六区)行县坪的读书人于明道决定要做一件大事:在当地的三岔河上修一座石拱桥。
壹
历时3年三岔河修起石拱桥
三岔河,距离河口场往北1公里许,是本乡鹰背场、庙垭场、秦家河及河口场数场乡民近到县佐衙门黄钟堡及县城太平镇,远则北上陕甘的必逾之河。此河平时看上去并不宽大,甚至可以涉水而过,但只要遇到山涧水涨,河面很快变宽且水流湍急,过河就只有等雨停水跌。
民间传说于明道有一个女儿嫁给了与行县坪一河之隔的朱家,为了方便女儿回娘家,做父亲的决定拿出一大笔银子修一座横跨三岔河的拱桥。这个民间传说无疑矮化了于明道的义举,但也不是空穴来风。于明道的亲家就是时任太平七乡总乡约的朱元甫,于明道义修三岔河拱桥的过程中,朱元甫也是出了不少的力。
三岔河上的拱桥一共修了3年,于明道一个人拿出的银子超过了1000两,七乡各场的团正和大户绅粮多少都有所表示,太平县的知事罗堉不仅捐了1两银子,还为拱桥题书“永安桥”匾。
贰
桥名永安 寓意永保平安
拱桥修成后,在桥西一头除了正对桥中央立有高达近丈的赑屃座石碑(民间称乌龟碑),还在桥西靠南依山筑有四柱三开间的功德谱。功德谱高3米有余、正中有横匾“平化同功”。谱前是清坎对缝的青石铺成的地坝,地坝面积30平方米左右。地坝的左右两边是一对高大威武的石狮子,石狮子口中各衔一颗可以转动的宝珠,南来北往的人们和附近的村童常用手去拨动那宝珠、却不能将珠子从狮子的口中取出。
永安桥刚竣工的时候,它不仅是三岔河上的一座石拱桥,更是缔结在莽莽群山和一带流水之间的一组结构井然的石雕群。而欣赏这组石雕群的最佳位置,则是桥东靠南由李家院和金银坎而来的两条山路交界之处,两条路上顺河或依山而下的行人放眼看去,河上的飞桥、河对岸的石狮子、依山而立的功德谱和并肩而立的赑屃碑层层递进又浑然一体;此时,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河里的水,尤其是秋冬季,水流清澈,蓝天碧潭,飞虹倒映,可谓美不胜收。
目测三岔河河面跨度不低于20米,从桥顶到河岸地平的高度在10米上下,而桥面横宽不低于5米;河岸西高东低、自东侧上桥顶有27步台阶、自西侧上桥顶台阶数略少二三,登上桥顶则是一长宽各5米的正方形平台;站在平台上,北望石窝场方向,崇山峻岭,桥东西两岸更是大山对峙,只有南向河口场一面,水流奔腾而天地渐宽。细心的人倘扶栏杆低头,可以发现桥顶正中靠南一侧有龙尾,而龙头在向北一侧——原来,此永安桥背负在一条大口张开、迎水而待的巨龙身上,所有从上游方向来的水都被它迎头喝掉了;不仅如此,龙身的腹心部位,也就是桥的顶端中心还悬有一柄利剑,专斩敢于作乱的河神,永安桥故可永保平安。民间流传:河神并不老实,从北而来的洪水远远看见永安桥上的龙头和高悬的利剑时,赶紧往左侧闪开,于是洪水不走桥洞,却直接翻上了桥东侧的水田后再包抄汇入了桥南的河中。每当出现这样的情况,民间总是不顾地理上桥东一侧较低、容易被河水借道的客观条件,相反乐于口口相传这样一句感叹:“三岔河的水又上岸了,今年水路不好走。”好在这样的意外并不是每年都发生,永安桥上的巨龙和利剑,大多数年辰还是让人放心的。
清宣统三年(1911年),永安桥竣工。不久桥上迎来了一位大人物,他就是本乡庙垭场皇城寨下寨脚里的“苏二大王”苏毓贤。民国二年(1913年)秋冬之间,苏毓贤纠集三乡上千民众浩浩荡荡进太平县“查账”,实质则是整理县政,太平县各职能机构的大门首次彻底面向三乡人士打开,为了方便三乡老百姓见官告状,太平县此后恢复了设立于黄钟堡的县佐衙门。
1933年10月,红军到达本地,行县坪曾短暂成为红胜县苏维埃的驻地。红三十三军政治部宣传科长魏传统曾带领部下在永安桥及附近书写和錾刻红色标语,永安桥顶平台南北两边扶栏挡板内侧及桥西功德谱的碑文上都刻上了红色标语。
叁
从桥到村 成就一段佳话
数十年前,我曾在河口中学补习一年。在这一年中,无论是从家去河口上学,还是从河口场回家,我都要路过永安桥西头。每逢赶场天,桥上的石台阶上坐满了歇气谈天的人,一些负重的人直接就把背篓放在了功德谱的石基座上,人则面向人多的那边参与谈话。许多次,我登上永安桥顶,环顾俯仰而怀古慕贤之情顿生。
转眼间,人生过去半数。回头看石窝场也罢,河口场也好,都只是个小地方,三岔河更不是一条大河,然而永安桥却实实在在是一座大桥。它只可能出自一个胸有苍生、优渥从容的读书人和一方能人手下。
于明道的义举善行和能量在太平县曾经广为人知。太平县因重名,于民国三年(1915年)改名为万源县。民国版《万源县志》有载:于明道,六区人,于河口场上游二里许建修永安桥,捐银千余两;又于河口场西南二百二十里清光绪中置买义渡,人怀其惠,于河岸立纪念碑。
于明道做过河口场的副团正,于民国六年(1918年)去世。
永安桥至今牢固耸立于三岔河上。达州市政府10年前已将其列入市级文物保护名录。2020年,原三岔河两岸河口镇金银坎、方斗寨和桃坪院三村合并为一村。各村都不想失去原有村名,相持不下,最后有关部门提议以“永安”作为新村名,众皆悦服,算是成就了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