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书丞
1
沿海而行，应该说是湖
漫谈水面几方渔船，在潮涌中褪尽
木柱仍在，被浪蚀的绳痕仍在，一只只旧渔网
沉进蓝得发暗的水底
它们怎样盛住流云，怎样在雨雾中盛住迁徙的鱼群
一次次漫过堤岸又退去。又怎样在此刻
囚禁无处安放的汹涌
还要执着往湖心岛看那片红杉林吗？
我们已见得足够
就像你用明天装上了乳扇或鲜花
往更年轻的浪潮走去，往
未知的日子里走去
2
至少渔火还没这样密
洱海的秋，对于湖对岸山上来的人说
就是在洱海边的老茶树下，找到一个
不愿阔谈旧年渔事为生的人
跟着苍山的方向走，山风不说话
湖面也静着。偶尔撞见一口老井
理应截取半程跋涉，揽尽所有寂寥
我要走过白墙黛瓦的村落，抵达水鸟栖息的浅滩
让南诏国的古寺钟声，首先作为一阵风
掠过湖面。而作为一个人
她湛蓝色的裙摆，执着记住云的形状
我立于水湾，满腹的话找不到出口
3
有人在说湖的故事，或对着水沉默
有人在秋汛后的湖滩捡贝壳，看清
每片波纹的厚度
也有人在写湖的诗，守着湖边那棵更老的槐树
满地落蕊，远比秋湖的水更凉
但来得自由
我在百米外的白族民居檐角下，看夕阳
在云里躲得慌张，沉得更慢
我不再过着漏洞百出的生活
面对洱海，我愿坦白地说出一切
——我在喜洲古镇的边走边看，念想着
成为一个懂海的人
4
你立着时最妥帖。停在浅滩，翅尖
已掠过大半湖的晨雾
若你振翅飞去，我们便少了一处
可安放目光的所在，而世间所有的匆忙
也配不上你片刻的驻足
静立吧，立在秋阳初照的水湾，立在
我们不敢轻易触碰的选项里
风还在吹，你翅尖的绒羽，在我记忆的秋湖
慢慢清晰
5
车过西岸，以为自己能顺着田埂
走进金黄的稻田
但我不知晓，那片开阔的稻田尽头
早已干涸的旧河道，藏着我
回不去的从前
其实，我有我的答案。苍山巍峨
飘飞的云絮，捧着洱海酿就的半盏月色
沉入湖底
我抬起头，月色如此清亮，而我作为
一个幽微的过客
该怎样回答洱海
6
更像风的时候，我们都是年轻的模样
山风低吟，湖面沉默。知道要走的永远是游船
所以明天洱海边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出现什么样的爱人
经过的时候，湖面将出现什么样的羞怯
这正是我指望的，不愿让多余的云看到
明天，我的爱人将披上我的影子
我们一起面向洱海
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或不在的
都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