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秀珍
浅秋的风裹着几分干爽,开车路过田边时,一片芝麻地蓦然映入眼帘。芝麻苞还裹着青壳,凑近了才见壳沿泛着似有似无的枯色,不是全枯时那般深重,倒像憋着劲的孩子,只等最后几日把籽粒养得更饱满。
没人催促它们。芝麻叶一日日地黄透,籽粒在壳里静静沉淀,不赶进度,只顺着时令行走。斜斜的秋阳铺洒下来,田间的光影越拉越长,青壳也悄悄绽开小口,仿佛在说:是时候了,带我回家吧。
半人高的芝麻地里,一对老夫妻正不紧不慢地忙碌。老爷子弯腰,双手捋去芝麻秆上的黄叶;老太太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右手握镰,一弓一弓地朝前,一刀一刀割下拇指粗的芝麻秆。动作不算快,却稳当有序。割下的芝麻秆,他们用花花绿绿的旧布条上下扎两道,每十株扎成一把。待积成一大捆,便缓缓抱到田埂上,头朝里、根朝外,整齐码放进三轮车里。再一趟一趟拖回家,整齐地斜竖在山墙下晾着。
等太阳把芝麻秆晒得干脆,壳也裂得更大了一些,老两口就搬来小板凳坐在廊下风口处。老爷子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将芝麻秆倒过来轻轻对敲。“沙啦啦——”饱满的芝麻粒应声落进铺好的花油布上,油黑亮闪的,泛着秋收的甜香。老太太的蓝布围裙兜里总揣着几根布条,见老头芝麻堆敲得矮下去,便弓腰随手递送来。油布上积了层芝麻叶时,她就用皴裂的手掌扒拉。当有芝麻粒蹦到她皱纹里,她也不擦,只眯眼笑出缺牙。老两口汗水中的嘴角上扬,那丰收的喜悦溢满白发下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