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治文
进入耄耋之年，夜里睡不着，梦多。梦有长有短，乱七八糟，常常是从来没有见到也没有想到的怪事。不过这不要紧，因为一醒来就都忘得干干净净了。有些梦却是清晰的，醒来还能回忆个大概。这些梦中人事，大多和童年有关。
我是农村长大的，小时候放学，书包往家里一丢，就出去和小伙伴们疯玩了。一年四季，我们变着花样玩。
春天的风早早吹红了桃花，接着到处飘着雪白槐花的甜香。我们常在放学路上比赛爬树的本领，看谁爬得快、爬得高。盆口粗的树，我们手脚并用，几下子就窜到树顶了。隔壁邻居小华子像猴子一样，总能第一个攀上最高的枝桠，裤脚被尖锐的树杈勾出破洞也不在乎。有一次他在树顶上竟把一个鸟窝揣进怀里，六颗带着体温的青色鸟蛋成了他的战利品，带回家煮了吃了。为这事，他被老师罚站了半天；他妈也没有轻板子饶他，罚他跪了一晚上。小华子从此没有再掏鸟窝，但树是照爬不误，爬树第一名一直都是他的。
蝉鸣最盛的三伏天，热得人浑身汗湿。我们常在午后偷偷溜去河里游泳，比赛谁游得快、猛子扎得远。最刺激的是站在大桥上比跳水。这跳水胆子要大，要笔直地从桥上跳下去。闭起眼睛，双手举起，双脚入水。扑通一声，人立刻又从水中冒了出来，用双手抹一下脸上的水，睁开眼向伙伴们露出得意的神情。在河里洗澡很凉快，还有附带收获，就是摸河蚌。人站到河里，只要碰到硬硬的东西，一个猛子扎下去，把它抠上来，十有八九就是河蚌。把河蚌拿回家破开来烧汤喝，雪白如奶，透鲜有味。临吃再丢一把切段的韭菜，就更好吃了。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秋桃熟了，大枣红了，野葡萄紫了，柿子也橙黄橙黄的了，这些都成了嘴馋的我们的目标。我们常常趁主人不在家，偷摘果子吃。有一次，又是小华子作怪，伙我翻到蒋大爹爹家院子里摘大枣。我刚要伸手摘枣，脚下的树枝突然发出脆响——断了，我一下子跌落在硬地上，膝盖被破碗片划了个口子，屁股也跌得生疼。蒋大爹爹从门后转出来时，吓得我们连滚带爬又翻出墙头逃跑了。我的膝盖至今还留着那次慌乱中留下的月牙形疤痕。后来每个秋天，蒋大爹爹总在我们必经的路口放一竹篮晒干的大枣，有意让我们拿去吃。
冬天，每当下大雪，整个村子变成银白的童话世界。我们分成两队，在晒谷场上打雪仗，展开激烈的攻防战，雪球砸在棉袄上绽开朵朵白花。记得有次不小心，我跌到一个大洼塘，被埋进雪堆里。小伙伴们连喊带叫扒雪堆，见我突然从雪地里蹦出来，都哄笑起来。
往事如烟，只能回忆，不能重现。快乐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