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医疗工作者从韩国首尔一家医院外走过。新华社发
2月19日，韩国保健福祉部副部长朴敏守在世宗市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新华社发
3月25日，韩国40所大学的医学院教授按计划陆续递交辞呈，以抗议韩国政府推行扩招医学生计划。韩媒报道，当天已有部分医学院内近百名教授请辞，还有部分医学院教授召开大会，纷纷辞职。
2月初，韩国政府宣布2025学年度高校医学院扩招2000人，遭到医疗界强烈反对，已有超万名实习和住院医生递交辞呈、罢诊离岗，近半医科大学在校生提交休学申请。
然而，医疗界的反对声浪并没有动摇韩国政府推进计划的决心。韩国保健福祉部长官曹圭鸿25日表示，将坚持推进医改。
尹锡悦与韩国医疗界迎来“终局之战”？专家指出，随着4月韩国国会选举将至，尹锡悦政府力推医改，颇有为自身添加政绩的考量。医学院教授集体辞职将让尹锡悦政府面临更大压力，不排除未来向医疗界让步的可能。
●南方日报驻京记者 泠汐 吴彬彬
不服软的韩国医疗界
今年2月以来，为反对政府扩招计划，韩国医生“辞职潮”愈发汹涌。
截至3月8日，韩国100家大型综合医院中有11994名实习医生和住院医生离岗，离岗率为92.9%；截至3月19日，韩国40所医科大学共有8360名学生提交“有效休学”申请，在所有医科大学在校生中占比44.5%。
3月25日，韩国全国医科大学教授紧急对策委员会发表声明称，汉阳大学、江原大学、建国大学等19所大学的医科大学教授于当天提交辞呈，在完成对负责患者的诊疗后，将离开所属医院和大学。医疗界表示，如果政府不撤回医科大学扩招2000人的计划，就不会与政府进行对话。
医学院教授为何集体“硬刚”韩国政府？韩国全国医科大学教授紧急对策委员会委员长方载胜曾表示，集体辞职是教授们可采取的“最后手段”，也是呼吁实习住院医师返岗之策。他指出，此次事态只有在4月前得到解决，才可避免医疗体系完全崩溃。
对此次医疗界“辞职潮”，韩国政府一度采取强硬措施应对。韩国总统尹锡悦近期多次强调，要“迅速”推进医改，对医疗界人士辞职的情况“根据法律流程按原则处置”。3月18日，韩国保健福祉部发出自“辞职潮”以来首次吊销两名官员行医执照的通知；21日，韩国保健福祉部副部长朴敏守再提吊销行医执照一事，称下周起对违反返岗复工命令的医生要“按原则处分”。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主任詹德斌指出，韩国医学院教授的地位高，韩国政府不敢轻易采用吊销行医执照的强制性手段威胁其返回岗位。在医疗系统中，医学院教授负责的专业性岗位难被其他医生替代；在教学系统中，医学院教授的短缺也将使扩招政策难以实行。
詹德斌据此表示，此番医学院教授集体辞职，将给韩国政府带来较大压力。这将成为医学院“辞职潮”中的一股关键变量。“医生团体的行动能力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医学院教授的集体辞职将成为整个韩国医学界的‘风向标’，或导致更多医生团体加入反对政府扩招计划的行列。”
扩招计划动了谁的奶酪？
韩国政府的扩招计划为何引发医疗界强烈反应？分析指出，这与韩国医疗系统的结构性矛盾有关，政府和医疗界对此采取迥异的解读方式。
韩国福祉部此前表示，韩国存在基层医疗难和地方医疗体系崩盘危机，医生短缺是引发上述问题的主因。此外有数据显示，到2035年，韩国老年人口占比将达30%，同期韩国医生将出现约1.5万人的缺口。通过扩招解决韩国人口老龄化导致的医疗需求增加，是韩国政府推进相关计划的基本逻辑。
不过，不少韩国医疗界人士对政府的解释并不“买账”。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李成日介绍，韩国医疗界有观点称，韩国的医疗资源主要集中在首都圈和大城市，农村地区相对较少。韩国不是“缺医生”而是“缺医院”，政府应加大对公共医疗特别是对偏远地区医疗系统的扶持力度，而非在医生人数上做文章。
也有批评医疗界“辞职潮”的声音指出，医生团体之所以反对政府推进扩招计划，实际上是担心这将导致他们的收入减少。
韩国医生是世界上收入最高的群体之一。韩国大型综合医院专科医生的年收入约为20万美元（约合144万元人民币），比韩国人均收入的6倍还多，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CED）成员国中排名第一。
不过，医生团体中也存在收入“分配不均”的情况。詹德斌介绍，韩国医疗界存在实习医生、住院医生、专科医生、专家教授等不同身份等级，其中，实习医生和住院医生的收入仅有专科医生的1/3，且工作时间长、任务重。上述群体对收入变化最“敏感”，因而成为此次“辞职潮”的“主力军”。
詹德斌还指出，医生团体反对政府扩招计划，也是因为其认为该计划提出的2000人扩招方案过于激进。
此前，文在寅、李明博政府时期都曾试图推行医学生扩招，但均因医疗界大罢工妥协。有韩媒注意到，与往届政府相比，尹锡悦政府此次推进扩招计划态度颇为坚决。例如，文在寅政府时期曾提出在10年内增加4000名招生人数，即每年增加400人名额的计划。与之相比，尹锡悦政府提出的2025年扩招2000人方案堪称规模“倍增”。
尹锡悦政府“骑虎难下”？
3月20日，韩国政府公布了2025学年度全国医学院扩招2000人名额分配方案，完成了推行该计划所需的全部行政程序，这是韩国27年来首次进行医学院扩招。韩媒称，这意味着扩招计划“板上钉钉”，政府与医疗界已无谈判空间。
韩国医疗界与政府的对峙持续，民众则被迫“买单”。大批医生的“出走”使得韩国医院日常诊疗工作陷入困难。韩媒报道，医学院教授集体请辞后，韩国首尔的主要医院尚未出现较大混乱，但已有医院门诊缩减、手术台次延期，有患者为此感到焦虑不安。
受访专家指出，随着医生“辞职潮”愈发汹涌，韩国政府也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
李成日指出，尹锡悦政府力推医改颇具象征性，有在4月韩国国会选举前为自身政绩“加分”的考量。
他对此表示，尹锡悦上任以来，在提振韩国经济、抑制物价等方面尚缺乏“可圈可点”的成绩。此外，韩国“第一夫人”金建希收受名牌包等丑闻至今仍在发酵，尹锡悦政府形象受到打击。而自推行医学院扩招后，尹锡悦的民调支持率出现上升。
“尹锡悦以强硬姿态推行医改，有主导舆论的考量。”李成日说，“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坚持在国会选举前将政策推行下去，否则医改的象征意义将大打折扣。”
不过，自医学院教授宣布将集体辞职后，尹锡悦政府的态度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软化。韩国总统府相关人士3月25日表示，根据总统尹锡悦要“灵活地与医疗界进行对话”的指示，不会从26日开始对未返岗医生实施吊销医师执照等处分，但此举并不意味着处分将无限期推迟。
分析指出，此前坚持强调“按原则迅速推进医改”的尹锡悦可能准备放低“调门”。
李成日分析，随着医疗界“辞职潮”进入第二个月，韩国医疗系统的混乱正在加剧，给舆论扭转提供空间。不排除尹锡悦政府未来同医疗界妥协的可能性。
“尹锡悦政府此前强调扩招方案不让步，既可以理解为是果断施政，也可以被批评为缺乏灵活性。”詹德斌认为，一旦政府对医生团体的态度“转弯”，可能被韩国民众视为是一种屈服，这将导致舆论倾向大幅扭转，民众会将整场事件引发的负面影响归咎于政府。
策划：李杰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