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P供图
●邱方
白居易有首诗写杜鹃花:“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对杜鹃花评价如此之高,自古至今恐怕没谁了吧?
小时候看过无数遍电影《闪闪的红星》,里面的主题歌非常好听,那歌词里的映山红就是杜鹃花的一种。我在老家读书那一年,春天映山红开的时候,与小伙伴上山玩,小伙伴们会把花瓣摘来吃,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过。玩够了,摘一大捧鲜红的花回家,拿个能装水的瓦罐插好,摆放在家徒四壁的房间里,苍白的日子就有那么几天泛着红晕。
那漫山遍野的花,叫映山红最合适了,叫其他名字都没有那种烂烂漫漫的感觉。
20世纪80年代初读大学时,拍的照片还是黑白的。快毕业了,种在图书馆周围的杜鹃花也开放了,于是睡我上铺的好友借来一台相机,拉我在花丛中拍了几张照片。我人生中第一批彩色照片,就是与杜鹃花的合影,花灿烂,笑也灿烂。现在,春天来了,杜鹃花又开了,她却不在了。
杜鹃花是起源于白垩纪时期的古老植物。我国杜鹃花是从横断山脉沿着长江向东南传播的,现在云南、贵州、四川还有野生的高山杜鹃。广州杜鹃随处可见,植物园、公园、街边,或是种一大片,或是间或种上那么几棵,花型单瓣居多;或是做成盆景,花型重瓣居多,色彩则有明黄紫红浅粉玉白,鲜艳如锦。我不喜欢盆景,觉得杜鹃花“合是山中寂寞开”。
2021年春,黄山的杜鹃花大部分还打着骨朵,偶遇一两棵欲开未开的,得以一睹那红白相间的容颜。黄山杜鹃为我国特有品种,安徽省重点保护植物。2022年春末,在河源的大山里见到野生杜鹃花,稀稀落落地出现在山坡,虽不灿如云霞,却别有风姿。
女儿住在波士顿郊外小镇时,曾带我们去逛哈佛大学商学院,我第一次看到一团团如小绣球般的重瓣杜鹃花,粉红粉白,密密匝匝开爆在枝头,其实她住的小镇,房前屋后以及路边,也种植了许多,整个小镇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杜鹃是花名,也是鸟名,也有一说是花随鸟名,花与鸟因一段传说联系在一起。
杜鹃鸟有别名杜宇、子规、谢豹。传说蜀王杜宇称帝,号望帝。时遇大洪水,立鳖灵为相治水,鳖灵除了水患,望帝让位于他。望帝亡后化为杜鹃鸟,春天悲鸣。因为杜鹃花在三月杜鹃鸟啼时开放,故名;又因为鸟口腔和舌部红色,民间就附会说杜鹃花是由杜鹃鸟啼出的血染红的。这就是成语“子规啼血”的由来。
历代诗人词客也依此演绎,如唐朝的成彦雄有诗:“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因有啼血之哀,亦可寄倦旅之愁,如宋代的杨巽斋:“鲜红滴滴映霞明,尽是冤禽血染成。羁客有家归未得,对花无语两含情。”
杜宇化身为鸟,有哀怨凄凉的色彩。但我看过一个视频,杜鹃鸟其实狡猾得很,它会偷偷把蛋产在别的鸟的巢中,让别的鸟替它孵化,还会聪明地把别的鸟蛋推出巢。而刚孵出来的杜鹃幼雏也不是省油的灯,会把其他幼鸟推出巢,自己独吃独占,可见基因里就带着恶。这就是“鸠占鹊巢”的典故。叶灵凤《杜鹃鸟的疑案》还说:“杜鹃鸟飞翔的时候,喜欢模拟鹰隼的姿态,用来恐吓其他小鸟。”我对这智商超群的鸟从此少了一分好感。
但杜鹃毕竟是益鸟,田家候之,以兴农事。它的啼声是“不如归去”,我没听到过,但确实令人想起故乡来。不如归去,看看荒山野岭的映山红。这花归于山,方有野趣。
近些年来流行养干枝杜鹃。这其实是野生兴安杜鹃,所有的枝条只是休眠,枝条插在水里后,只要温度合适,就能开出花来。野生杜鹃一年最多长10厘米,这些被粗暴地折下来的几十厘米的枝条,至少已有二三十年的树龄。杜鹃在自然中从播种到开花,需要五六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大家不要买干枝杜鹃。
还是那句话,杜鹃“合是山中寂寞开”。
(本文作者为资深出版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