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瑞典斯德哥尔摩马尔斯滕岛，瑞典两栖部队士兵在快速突击艇上参加军事演习。这是维尔纽斯北约峰会后美国和瑞典军队之间的首次大型军事演习。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近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向议会两院发表国情咨文。他向西方发出严厉警告，“西方在对外政策上的危险言行正引发动用核武器的冲突和文明遭毁灭的危险”。
此前，匈牙利国会正式批准瑞典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下称“北约”），瑞典将成为北约第32个成员国。另一边，法国总统马克龙突然放出惊人言论，称不排除向乌克兰派遣地面部队的可能。
专家指出，北约新一轮扩员导致其与俄罗斯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在俄乌冲突延宕背景下，双方冲突虽不至于多点爆发，但欧洲安全形势已因此受损。近期一些欧洲政治人士和学者也开始反思，北约目前秉持的安全观念对本国而言是否真的意味着“利好”。
●南方日报驻京记者 泠汐 吴彬彬
匈牙利为何最终放行瑞典?
匈牙利对瑞典加入北约的态度并非突然转变，实际上只是在“等待时机”
普京此次国情咨文时长超过两小时，为历次最长。他表示，随着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俄罗斯将加强在西部边界的武装力量，以应对“北约进一步扩张”的威胁。普京警告西方，不要忘了拿破仑和希特勒的命运，试图对俄罗斯进行新干涉可能引发使用核武器的大规模冲突。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瑞典和芬兰放弃长期奉行的中立和军事不结盟政策，宣布申请加入北约。2022年7月，北约正式启动吸收芬兰和瑞典的北扩进程。按照规程，北约所有成员国必须一致同意才能接纳新成员。芬兰去年4月获准加入北约。土耳其今年1月批准关于瑞典加入北约议定书的议案后，匈牙利成为瑞典“入约”最后一关。
匈牙利政府于2022年7月向国会提交了关于瑞典加入北约议定书的议案，但由于两国在诸多问题上存在分歧，相关投票程序始终没有摆上议程。去年3月，匈牙利国会批准芬兰“入约”申请，但并未放行瑞典。匈牙利政府发言人佐尔坦·科瓦奇当时表示，瑞典多年来对匈牙利持“敌对态度”，要弥合分歧，需要双方共同努力。而在今年1月土耳其大国民议会投票同意瑞典“入约”前夕，匈牙利方面的态度突然出现转变。
匈牙利为何对瑞典加入北约“松口”？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欧洲安全项目负责人吕蕴谋分析，近期瑞典和北约对匈牙利增强外交努力，同时美国方面也向匈牙利施压，这是匈牙利态度转变的两大主要因素。
据报道，2月18日，一个由美国两党参议员组成的代表团访问匈牙利。到访的参议员一面呼吁匈牙利“立即批准瑞典加入北约”，一面声称将向美国国会提交联合决议案，谴责匈牙利的所谓“民主倒退”。分析指出，此举显然是为了给匈牙利增加压力，迫使后者“松口”。
2月23日，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松访问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与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签署了有关国防工业的相关协议。匈牙利将从瑞典购买4架新型“鹰狮”战斗机，此前签署的14架“鹰狮”组建机队的租赁合同也得到再度延长。
吕蕴谋分析，尽管匈牙利与瑞典曾存在矛盾，但主要集中在法治、透明度等价值观领域。在欧洲安全方面，两国实际上存在一定程度的共识。他指出，匈牙利对瑞典加入北约的态度也并非突然转变，实际上只是在“等待时机”。欧盟和北约视匈牙利为“可被买通”的，需要博弈的只有价格。
对于瑞典“入约”一事，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表示，在欧洲安全问题上，中方希望各方能够坚持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安全观，本着安全不可分割的原则，在尊重彼此合理安全关切的基础上，通过对话协商构建起均衡有效可持续的安全框架，实现地区的和平和长治久安。
波罗的海要成“北约湖”？
北约与俄罗斯接壤的领土边界翻了一倍，对抗将更加尖锐
瑞典成功加入北约，意味着北约在欧洲东北角填上最后一块“拼图”。
俄乌冲突爆发前，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原本只有瑞典、芬兰、俄罗斯并非北约成员国。随着芬兰、瑞典相继“入约”，波罗的海俨然成为“北约湖”。立陶宛驻瑞典大使利纳斯·林克维丘斯就表示，波罗的海将成为“北约内海”。
分析指出，芬兰和瑞典“入约”，让西方和俄罗斯之间的力量平衡发生重大转变，新成员让北约在波罗的海和北海的威慑力量大幅增强。
报道称，瑞典的加入对于北约其它成员国来说，意味着一次“重大利好”。尽管瑞典的国土面积相对较小，但该国保有强大的海上和空中军事力量。瑞典在波罗的海建造部署的潜艇拥有卓越的机动性和静音性，有望牵制俄罗斯海军的活动。生产“鹰狮”战斗机的瑞典军工企业萨博集团实力雄厚，具备研发和装备最新式武器的能力。
吕蕴谋指出，瑞典的加入对北约而言堪称一项“正资产”，北约的声势将进一步壮大。与之相对，此举必然会加剧俄罗斯的不安全感。
对俄罗斯而言，确保舰只安全进出波罗的海，是一个事关国本的问题。波罗的海是俄罗斯连接欧洲国家的重要海上通道，也是俄罗斯舰只通往大西洋的最优路线。如果失去波罗的海，俄罗斯舰前往欧洲大陆需要绕行北方的白海，不仅从距离上多了1000多海里，还要面临北方的常年冰封。
作为应对北约在俄边境地区增加军事力量以及扩张的措施，俄罗斯正在加强对西部边境的军事部署。2月2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总统令，批准重设列宁格勒军区和莫斯科军区。法令于3月1日生效。加里宁格勒这块“飞地”位于北约成员国波兰和立陶宛之间。俄方近年来加强在加里宁格勒的军力部署，包括可以搭载核弹头的导弹。
中国人民大学欧盟研究中心主任、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王义桅指出，北约北扩后，北约与俄罗斯之间已失去战略缓冲，进入直接对抗态势。
“在芬兰加入北约后，北约与俄罗斯接壤的领土边界已翻了一倍，特别是在北冰洋和波罗的海的对抗，以及俄罗斯和北约在高科技、深海、极地、太空的对抗都更加尖锐。”王义桅说。
北约扩员影响几何？
这造成国际安全形势特别是欧洲安全形势的大幅恶化
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对抗是否存在“擦枪走火”的可能性？
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此前公开谈论“向乌克兰派兵”，虽然美国、英国、德国、波兰等西方盟友纷纷否认打算派遣地面部队，但马克龙的“派兵论”真是一厢情愿吗？
对此，王义桅分析，北约与俄罗斯存在冲突可能性增加的趋势，但从短期看，双方冲突或并不会变得频繁。“目前，乌东问题尚未解决，双方冲突不至于多点爆发，而是‘各个击破’。对俄罗斯而言，该国也希望逐步实现其战略目标，而不会与北约立刻爆发激烈冲突。”
他进一步指出，尽管马克龙和部分北约成员国政治人物持续对俄进行外交“挑衅”，甚至作出派军队赴乌克兰的言论。但北约部队同俄军“真刀真枪”进行正面冲突的可能性不大。
“马克龙相关言论的目的是给北约成员国提振士气，也是对俄罗斯的一种威慑，但并不意味着法国真的想直接下场对抗。”王义桅说，“在讨论俄罗斯与北约的冲突时，类似的政客辞令背后往往存在一些原因，其真实意愿、发生的可能性和严重程度，要与实际能够发生的现实状况作出区分。”
不过，王义桅也指出，北约完成新一轮扩员，对欧洲安全形势带来的损害是无法忽视的。“这造成国际安全形势特别是欧洲安全形势的大幅恶化。”
吕蕴谋也表示，随着芬兰和北约相继“入约”，俄罗斯与北约的对立情绪恐将被抬升到新高度，北约东北翼的安全环境会更加复杂、不可预测。
事实上，欧洲各国内部也存在反对北约扩张的声音。匈牙利极右翼政党“我们的祖国”党领导人拉斯洛·托罗茨凯日前表示，接纳北约是一种挑衅，也是火上浇油，或引发毁灭性的全面战争。“我们并不认为俄罗斯会攻击芬兰和瑞典。”托罗茨凯称。
瑞典跨国和平与未来研究基金会创始人扬·奥贝里日前也表示，瑞典加入北约是“不理性的”，会降低其公民的安全。瑞典原本支持裁军与无核化，而今却可能成为陷入危机和紧张局势的前线国家，甚至沦为阵营冲突的牺牲品。
“这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欧洲部分理性学者开始对自身安全困境进行反思。”吕蕴谋说。
■延伸
从十二国到三十二国
北约是如何一步步扩张的？
成立
1949年4月，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丹麦、挪威、冰岛、葡萄牙、意大利12国在华盛顿签署旨在建立集体防御的《北大西洋公约》，北约宣告成立。
北约成立以来已9次扩大
1952年 希腊、土耳其
1955年 联邦德国
1982年 西班牙
1999年
波兰、匈牙利、捷克
2004年
斯洛文尼亚、斯洛伐克、
罗马尼亚、保加利亚、
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
2009年
阿尔巴尼亚、克罗地亚
2017年 黑山
2020年 北马其顿
2023年 芬兰
新进展
2024年2月26日，匈牙利国会批准关于瑞典加入北约议定书的议案。至此，北约所有成员国均已同意瑞典“入约”，瑞典将成为北约第32个成员国。
资料来源：外交部网站
策划：彭奕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