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评传》
胡波 著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22年12月
■李杰锋
写阮玲玉的著作很多，但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经得起“真实”二字检验的不多。胡波教授的近作《阮玲玉评传》，是严格遵循史学研究基本要求与规律而创作的人物史著作，还原了阮玲玉短短25年的真实生命历程，在那个开放与封闭交融、西化与传统交锋、科学与愚昧交织的时代背景下，把传主的内在心理脉络剖析得淋漓尽致，贯穿了作者对“求实存真”的学术追求。
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人既是历史的创造者，又是历史的产物。每一个社会历史人物的心理发展与心理特点，永远无法逃脱特定历史时代的文化、制度、习俗、价值观的影响，要把历史人物写实、写透、写活，精准分析评判社会历史人物，就必须跳出“人”来写“人”，回归历史的现场和历史条件的约束。
胡波教授写《阮玲玉评传》，把历史心理学的精髓娴熟运用于一个微观社会个体研究上面来，不仅把阮玲玉所处的时代背景交代清楚，还把她生活时代对她的事业取舍、爱情选择、生死抉择等所产生的无形影响与束缚分析透彻，把一个逝去多年的历史人物写得栩栩如生。作者在前言发出追问:“到底谁杀害了阮玲玉”，是无赖的张达明，还是铜臭的唐季珊？是舆论的胁迫还是无情的时代？读完作者的新书，我相信读者会寻找到自己的答案。
这是关于阮玲玉的第一部评传。写评传有两难。第一难是“述”，把传主的生平史事史实考证清楚、掌握透彻。从事过历史研究的人很清楚，求得历史真实，困难重重，只能通过各种方法无限逼近。历史研究必须以大量的史料搜集考证为支撑，没有海量史料的的考证，研究无从谈起。借用数学的语言描述，也就是“微积分”，通过点点滴滴细微的累积去求得全体的真实。
胡波教授撰写过《中山简史》《郑观应与他的时代》《郑观应口述史》《孙中山研究口述史》等三十多部史学著作，文史哲兼通，史学功底深厚。为写这本评传，作者“跑田野”“下馆子”，搜集校勘了大量史料和前人研究成果，内容相互印证，完整地理出了阮玲玉人生脉络条理，演成自家有头绪、有条理的人物历史逻辑。近三十年来，胡波教授去阮玲玉老家左步村和上海工作生活过的地方作“田野调查”不计其数，可见为了写阮玲玉，是厚积薄发，是以扎扎实实的“笨功夫”做出了老老实实的“真学问”。
写评传的第二难是“评”，不仅难在需要掌握大量确切可信的史料，还难在如何把握史料史实之间的内在联系，如何摆脱个人主观认知局限，对人物史事进行客观解读和评判，挖掘出史实背后的本质和规律。每个人对事物的认知都有局限，都存在一定的主观感受，而人的精神世界最复杂、最善变，最难捉摸，对宏大的历史过程进行评判不难，最难的是对历史人物个体进行客观全面的评判，这不仅要依靠史料的考证校勘功夫，更需要依靠作者的才、学、识。
在宽广的学术视野和思维格局上，胡波教授对一代影星阮玲玉的电影人生进行了审视、思考和评述，既有对传主原生家庭、成长细节、兴趣爱好、婚恋生活、人际交往和社会舆论等方面的细致入微的分析，又有对人物所处时代趋势、电影艺术发展历史和心理哲学分析的渗透融合，这正是当下学术界日益显现出来的跨学科融合的研究趣旨。
更值得推崇的，新作充分体现了“理解之同情”。在评述过程中，作者始终设身处地与主人公阮玲玉“同处一境”。史学研究最易犯的通病，就是“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腹”。通俗地说，就是缺少“理解之同情”。大史学家陈寅恪明言，学者必须“神游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而无隔阂肤廓之论”。正是与主人公阮玲玉处于“同一境界”，作者得以窥知其所处时代之大势，深刻洞悉其情感历程和精神根底。
真正的学者，他们都是纯粹的，都具有超越世俗的纯真与虔诚。胡波教授以学术为志业、以学术为生命，数十年如一日为地方历史文化发掘、传承与保护而跑遍了沙田大地，寻遍了香山文脉，写出了香山文化精髓，正所谓“画意写苍茫，春秋笔下千般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