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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3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潇湘晨报

骑行在株洲乡野是一场身心自在的漫游

日期: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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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A04):湖湘地理\私人地理       上一篇    下一篇



乡间小路边,有广袤的田园。组图/贺志伟


一路山河相伴。


随性的骑行是一种自在状态。

    这并非城市中通勤或送外卖的骑行,而是穿行于江南丘陵乡野间的一次漫游。

    没有红绿灯下的焦灼,没有时限的催迫,也没有汽车尾气的围困,蜿蜒的乡间小道上,一切随心。偶尔遇见其他骑行人——戴草帽的农人、放学嬉笑的学生、车筐里载着蔬菜的主妇、后座载着孙儿的娭毑,个个从容自在。想快时,轻转电门,车身便跃上坡顶;想慢时,就放任自己以最闲适的速度溜达,随时停靠,摘一朵路边的野花。这是一次属于乡野的骑行,我独自漫游在这片再熟悉不过的土地上。

    时值夏初,株洲芦淞郊外,山丘环抱,水田纵横。车道左侧山势起伏如浪,杉木与油茶林郁郁葱葱,时而惊起一群麻雀或斑鸠,扑棱棱地掠过清澈的阳光。右侧稻田初绿,秧苗成行,鱼塘如镜,田埂交错,菜畦生翠;时有白鹭伫立、蜻蜓点水,憨厚的水牛卧在塘边,懒洋洋地瞥着这辆悄然驶过的白色电动车。远处,农家小楼散落田间,瓷砖贴面,琉璃瓦顶,新式的铝合金门窗在日照下闪着光。更远处,铁塔耸立、银线纵横,连绵的电网与青黛远山相接,在蓝天中划出遒劲的痕迹。

    这样的骑行,用的仿佛不是电,而是心境。曾被空调和电脑困住的身体与心神,一下子坠入这丘陵绿意之中,如获释放,贪婪地吞咽每一口鲜润空气。才见水库澄碧,又遇野花丛簇,茶林泛翠,竹影摇曳。风景随车轮渐次展开,像在回应我的到来。也因这莫名的默契,我骑得愈发自在,时而加速冲坡,时而缓行观景。我不只是骑行于水泥村路,更是骑进了六月初秧的清芬里,骑进山花烂漫的光色中,骑向夕阳西下时归鸟的鸣声里。

    这感受让我有些恍惚。在电机轻柔的嗡鸣中,在混合着稻香与泥土气息的风里,我蓦然跌入童年与故乡的回忆。时光倒流,年轮逆转,退回三十年前——我正骑着一辆松鹤牌自行车,在相似的乡间小路上颠簸前行。

    那时,常在放学后,故意从高坡俯冲,风把头发狠狠掀起,破铃铛叮当乱响,惊得路边鸡群四散飞逃;双抢时节,骑车去田头给父母送饭,车把晃荡着铝饭盒,后座绑着大水壶,在晒得发烫的土路上歪歪扭扭地骑;周末清晨,跟大哥骑六里地到下洞赶集,泥路被太阳晒得泛软,车轮碾过噗噗作响,一到就直奔冰棍摊;家里只有一辆车,我和姐姐轮流学,她扶车把,我在后面推,不知摔了多少回,膝盖的疤从未好全;黄昏时骑车到酒埠江水库钓鱼,车架在草丛里,人坐在石上,直到暮色四合才慌慌骑回,身后萤火闪烁……

    无数关于“骑”的往事在脑海中重叠。那时,能叫骑行吗?其实根本没这概念。那只是一种跨上车就出发的自然,是生活最本真的需要,心里只想着那个具体的目的地,和要见的那个人、要送的那件东西、要帮的那份忙。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动作被命名成“骑行”,成了一种仿佛刚刚兴起的“生活方式”?好像人们原本并不会骑、也不懂得骑。

    而当它成了休闲,便不再需要骑行的缘由,也不在意骑行的结果,只凭健康或环保之名就自成一派,衍生出无数规矩与讲究:电池容量、车架材质、头盔认证、时速与功耗、电池保养、导航支架、四季骑行服、安全路线规划、运动相机搭配……若陷入所谓“专业骑行”之圈,便不再只是体能与技术的较量,更成了装备与数据的无尽竞赛。

    朋友圈里,骑行的人越来越多。一位老同事,原本常聊工作家常,这几个月却“骑”得不见人影。难得一见,满口皆是爬坡技巧与车辆改装。他刚完成株洲湘江风光带骑行,正计划环长株潭都市圈,而他的骑友中,有人已打算环洞庭湖——骑电动车丈量山河,追逐风景,多么惬意,多么现代。

    但在此刻,在这片熟悉的丘陵乡野之间,我忽然有些感慨,也有些醒悟:骑,最初的模样,或许本就该是乡野的。它理应有一种更本真的定义——不过就是人借车而行的一种自然,如同呼吸和说话。跨上车就走,转动把手就去。起初,骑行何需什么理由?不过是路有些长,步行太累,想去一个地方,买点东西、看看朋友、办件小事。远的、累的,走不过去,便借两轮代步——于是,就骑起来了。谁又在乎电足不足、车贵不贵、戴不戴护具、绕不绕近道?只不过,是骑啊。

    就这么心念飘荡之间,一股清澈纯粹的喜悦自心底涌起。疲惫与燥热仿佛消散,骑行变得自在而畅快。恍惚间,我仿佛骑回了我的少年,骑回了久不曾归去的乡村,骑回了昨日之我,骑回了“骑”的本身。文/贺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