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高阳 通讯员 赵国华 实习生 贾翔宇 文/图
民间有传说,鲧为治水曾到天庭盗取“息壤”,这种神土能迅速复制,撒向洪水便能筑起堤坝,驯服水怪,可惜鲧最终因触犯天条被杀害,为纪念他,人们将这些堤坝命名为“鲧堤”。
近日,记者怀着敬畏的心情来到威县常庄寻访这座四千多年前的古迹。
寻访古迹,跨越四千年的古堤
清晨的威县常庄,天色刚泛出鱼肚白。成片的玉米地掠过车窗,叶片上的露珠在熹微的晨光里闪烁。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记者在一片开阔地停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汉白玉牌坊,额枋上“鲧堤遗址”四个红色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牌坊东侧,一道青石碑廊豁然展开,碑上镌刻着《威县志》里关于鲧堤的记载,字迹清晰如昨。站在碑廊尽头眺望,一道土堤如巨龙般蜿蜒在田野间。
堤身由黄土夯筑而成,顶部宽约十五米,高近七米,坡面长满了酸枣丛和狗尾草。向导指着堤坡上的断面解释:“你们看这土层,每层厚度不均,还有明显的夯窝痕迹,这是典型的古代筑堤工艺。”据康熙《威县志》记载:“鲧堤自堂阳延入甘陵,经威县邵固集北,其村有名圈里者,三面濒堤。上宽二丈有奇,高二丈有奇”。清代文献记载,这条长堤曾蜿蜒数百里,南起临西,北至南宫,像一条土黄色的绸带,将冀南平原上的村庄串联起来。
神话与现实 鲧堤的双重身份
鲧堤有着浓厚的传说色彩。鲧是大禹的父亲,在山海经的神谱中,鲧是黄帝的孙子之一,堪称名门之后。在尧舜时代,地上突然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洪水,人们生活极为艰难,连当时的帝尧也没有办法。《山海经》记载,鲧为治水,“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那能自行生长的神土,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长堤,将洪水阻挡在村庄之外。这场抗争最终以悲壮收场。天帝震怒于鲧“偷窃”息壤,派火神祝融将他斩杀于羽山。屈原在《天问》中愤愤不平:“鸱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传说鲧死后三年不腐,祝融用吴刀剖开他的腹部,大禹便从中诞生,而鲧的尸体化作黄龙,飞向天际,继续守护着这片他曾拼死拯救的土地。
考古研究却揭示了鲧堤的另一重身份。2004年及2013年发掘出土的宋代砖瓦、陶瓷残片及夯筑层,证实其为宋代黄河防洪工程遗迹,推测为古黄河西堤组成部分。然而,2010年出土于威县常庄镇工业区的《大唐故解府君墓志铭》,文中所言“东古堤”,或许能为鲧堤研究提供新的有力证据。元代前文献如《水经注》未载此堤,《太平寰宇记》首次提及并标注“相传鲧筑”。
治水智慧 从鲧的堵到禹的疏
大禹继承父志,改用疏导之法,终于制服洪水。威县的鲧堤,成为那段历史最坚实的见证。以最朴素的夯土之躯,承载着先民“疏堵结合”的治水智慧——鲧筑堤以阻其势,禹开河以导其流。在邵固村至孙庄一带,鲧堤遗址保存最为完好。记者沿着堤顶缓缓行走,脚下的黄土外表松软而内里坚实。向导蹲下身,捡起一块陶片:“这几年在堤边耕地时,常能捡到新石器时代的陶片、商周时期的绳纹瓦,说明从鲧的时代起,这里就一直有人居住。”阳光照在堤坡的沟壑里,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仿佛是大地的皱纹,藏着无数关于洪水与抗争的故事。
如今的鲧堤,早已不再承担御洪的功能。但在邵固村,老人们仍会给孩子讲“鲧爷筑堤”的故事,说每逢汛期,堤上的草长得格外茂盛,那是鲧在暗中护佑生灵。一位当地年逾七十的村民告诉记者:“不记得最早从哪本书中看到有关鲧堤的描述了,只是从‘大禹治水’史实中知道,大禹是‘疏’,他的父亲鲧是‘堵’。”
历史印记 威县的文化坐标
鲧堤不仅是威县的地标,更是华夏民族精神的缩影。四千年风雨侵蚀,它或许已不复当年“蜿蜒数百里”的雄姿,但那些深嵌在黄土里的夯窝、那些流传在民间的传说、那些刻在石碑上的文字,早已将鲧的故事,融进了这片土地的血脉之中。
威县是一个具有千年历史的城市。这里有源远流长的历史脉络,鲧堤是威县的坐标建筑。康熙年间的《威县志》才开始记录鲧堤,到了晚清,文人王月萝再续威县八景命名为“新洺阳八景”,将鲧堤列入其中,谓之“鲧堤秋风”。几千年的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厚重的历史永远凝固在了鲧堤上。
返程时,车窗外的鲧堤渐渐远去,化作一道模糊的土黄色线条。堤坡旁耕作的农民拾起一块陶片,那可能是四千年前先民使用过的器皿。孩子们在堤上奔跑,听老师讲述鲧禹治水的故事。
鲧堤不仅是一道古老的堤坝,更是一部生动的史书,随着研究和保护工作的不断深入,它所蕴含的历史价值和文化魅力将愈发凸显,让后人得以更清晰地触摸那段遥远而伟大的治水岁月。四千载岁月流逝,鲧堤已然融入威县的乡野生活,成为中华民族治水史诗中不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