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樾丞——新中国开国大印镌刻者(上）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印”，国家一级文物。

它是新中国开国大印，标志着中华民族进入到新的历史纪元。它传承中国印信文化的章法之美，是人民政权的历史见证，是熠熠生辉的共和国符号。

鲜为人知的是，这方现展陈于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的开国之印，镌刻者张樾丞正是咱们邢台人。

记者曾电话联系到张樾丞的孙子，现供职于北京文物局的张国维先生，听他讲述了共和国开国大印的设计、镌刻过程，以及北平赫赫有名的同古堂堂主、一代治印大师张樾丞的佳话、逸事。

张樾丞精于刻铜技艺，与会者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国印的镌刻是新中国成立前毛泽东主席非常重视的大事。1949年6月15日，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在北平中南海勤政殿正式成立。此次会议选出了以毛泽东为主任的筹备会常务委员会，毛泽东与各界代表共商建国大计，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镌刻开国大印。

新政协筹备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召开后，筹备会常务委员会副主任周恩来委托副主任陈叔通办理国印之事，副秘书长齐燕铭负责具体工作。

齐燕铭早年就读于北平中国大学国学系，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再传弟子，擅长赋诗作画，酷爱金石篆刻。虽然精通金石篆刻，但事关新中国开国大印，齐燕铭还是慎之又慎，思忖再三，他决定前往琉璃厂。

从康熙末年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初，琉璃厂始终是北京最重要的文化活动区域和文化经营区域。它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窗口儿，是传统文化的集散地，那里有很多的治印名家。

6月19日，齐燕铭一大早就来到了享有盛名的图章墨盒店同古堂。位于西琉璃厂街西侧的同古堂开设于1912年。同古堂的创始人张樾丞以端庄威严、肃穆大气的治印风格著称。他视铜如纸，以刀代笔，技艺精湛，线条生动古雅，成为当时一绝，酷爱篆刻的齐燕铭与张樾丞交情颇深，亦师亦友，时常向张樾丞先生请教篆刻技艺。与以往不同，这一天，两人聊了一小会儿就一同离开了。

当天下午，政府印铸问题座谈会在北京饭店113房间举行。在中央档案馆，珍藏有一份当时的会议记录。张樾丞的名字位于出席名单的第一位，这份名单按照签名的先后顺序排列。档案显示，张樾丞是第一个签到的。当时一同参会的还有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的魏建功、《光明日报》总经理林仲易及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等人，他们对金石篆刻都有极深的造诣。与会者讨论了包括国印在内的45枚政府印信的形式、字体、质料、字文四项内容。其中提到，型式不分等级，一律用方印；质料，一律用铜料。

在众多治印名家中，张樾丞最精于刻铜技艺，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了张樾丞的身上。齐燕铭将人选情况上报中央后，得到了肯定。

“共产党的心里果真是念着老百姓的”

张樾丞的孙子张国维如今也是治印名家，他传承了祖父的篆刻艺术、也对祖父的匠心精神充满崇敬。张国维说，当时镌刻国印是一项绝密的工作，祖父又是一个严谨认真低调的人，新中国成立后也极少对外人提起。张樾丞次子即张国维的父亲张幼丞亲历此事，晚年给子孙们多有讲起。

大约是1949年6月的一天，张樾丞坐在堂屋里刻字，忽然门外来了辆黑色小汽车，车上下来一位身穿白色衬衣黄色军裤的中年人，与张樾丞聊了一会儿，二人一起走了。这个中年人正是齐燕铭。

当晚，张樾丞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就忙着翻资料，找印谱，写印样。张樾丞反反复复写印样，一遍遍修改上一版的不足。过了几天，张樾丞画好了四张印样，大方印，有隶、宋、汉篆、秦篆四种字体，都是一样的字文“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印”。

又过了大约十天半个月，家里的电话响了，张樾丞接了电话，穿了件长衫，夹着印样就走了。他还是去的上次去的地方北京饭店。这次他没有把印样带回来，而是被送进了中南海。

大约过了一周时间，齐燕铭又来了。张樾丞很激动，不住地点头，重复说“好极了，好极了。”待齐燕铭走后，张樾丞讲：“毛泽东了不起。历朝历代的国印都是篆体字，毛泽东却选用了宋体。宋体好哇，老百姓都能看得懂，容易认。共产党的心里果真是念着老百姓的。”

印样回来后浇铸印材在同古堂店内就开了工。先是化铜、浇铸，然后打光，拿大锉锉，再用手工把做细的木炭磨光，印材的铸造全过程均由张樾丞及家人独立完成，张幼丞当时也参与了这些原料的加工。

为了体现大气磅礴的气势，国印的每边都长达9厘米，而这也无形中增加了刻印难度。大字印难刻，所以要格外细致谨慎。铜的硬度很高，张樾丞凝神静气，手法稳健，一丝不苟，他用了一天的时间来镌刻，精雕细琢每一处细节，力求完美。

1949年10月31日，国印刻制完成，其铜色柔和，造型庄重，15个宋体大字搭配严谨，端庄大气。

镌铸国印，张樾丞严格遵守职业操守。交付之前，国印的四个角都是高出一点的，确保刻完后不曾打样留底。待交由国家正式使用前再磨平，谓之“启封”。当时，工作人员来取印时带来了酬金，张樾丞分文未取。

这方“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印”自1949年11月1日启用。1954年9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定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宪法规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为最高国家权力机关，国务院为最高国家权力执行机关。至此，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及其所属和下属行政机关共210枚政府印章也完成了历史使命，上缴国务院封存。“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印”被认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先后被珍藏、展陈于国家博物馆、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印”原寸复制品及张樾丞刻制“国印”的故事，作为主展陈长年陈列于景山后街十号的北京金石博物馆内。

（本版图片提供苏有郎杨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