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市街东部路北原有一个大水坑,大约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地下泉水和雨水充盈其中,旱不干涝不溢。20世纪50年代,它还是碧波粼粼、岸柳成行、青蛙鸣唱、菡萏飘香的一片池塘。人们在池塘边散步谈天,闲坐下棋,清爽之风扑面而来,好一个街心游园!
羊市水坑东北角有一条仁义巷通向西大街,街北就是至今仍保存完好的著名的邢台市老邮电局三层灰砖大楼。仁义巷路东有一处高宅大院,相传是明嘉靖年间进士,后历任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吏部尚书等,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元老王本固的老宅。王本固为人谦和,当官处世口碑甚佳,有一年,王家翻盖房屋,对面乡邻认为王家占地太多,要他们退后一墙,王家不甘心,便给在京城为官的王本固写信,请他出面调停,后来王家收到回信,打开一看只有一首四行的“打油诗”:“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一墙有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于是王家宅院让出地界,厚待乡里。至今仍被民间传为佳话。
羊市水坑西北方有一小街巷,即东羊市道,与西边正羊市道相连,它有几条小巷向北通向西大街,向南通向羊市街的有郑家巷和大井巷等。大井巷东侧,是羊市街小学,牛校长在羊市街和羊市道一片颇有人缘,她对少年儿童们关怀备至,与学生家长关系融洽,教学成绩突出,受市教育局表彰。羊市街小学为市一、二中输送了不少学生,其中也不乏成才者。后来,顺德路南延,羊市街小学拆迁,与东大街小学合并了。
从羊市水坑南口右拐路北有一小酒馆,三间门面,进门中间是太白醉酒图,李白左手端着一只大酒杯,右手执毛笔,在一面粉壁上挥毫泼墨,他衣袂飘飘放达潇洒。两边的联语是:“金樽玉液此间有,鸿运福音别处无”。柜台上一大圆酒坛中间一个大红“酒”字,旁边的大盘子上放着刚卤好的酱猪头肉及猪心、肝、耳根、舌条等,还有一罐五香花生米。有一中年人斜依柜台,就着花生米,啜着小酒,两眼瞅着中堂字画。柜台前是四张小八仙桌,一桌坐着几个人正在吃着酱肉饮酒,谈笑风生,另一桌两人正在划拳行令。这酒馆不大,但正宗纯粮烧酒且自家秘方卤制的酱肉,香气四溢,引得众人垂涎,故常常高朋满座。
羊市水坑南口里边路东有一方形大门,门上有一拱形木架,中间镶着四块圆木板,上写着“兴隆货栈”四个大字。进门是一大院,停着几挂木轮大车。迎面是一座二层小楼,南北两边是平房。从小楼北面一侧门进去是草料库房和排列两边的大棚子,几匹骡马正在长石槽里咀嚼得正香。这客栈既可寄存货物、住宿和餐饮,又可停放骡马大车,是羊市街来往客商的“五星大酒店”。
兴隆货栈北邻是邢台市豫剧团团长著名演员姚淑芳的老宅。20世纪50年代初,其母去世,姚淑芳披麻戴孝恸哭昏厥了数次。姚家在大门口搭灵棚唱大戏数日,羊市水坑东面花圈及各种纸扎,如纸人、纸牛、纸马、纸羊、纸船、纸亭台楼阁、纸轿等层层叠叠摆了一大片。出殡那天,剧团员工化妆、着戏服,唢呐呜咽,哀乐低回。出殡时辰已到,忽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是摔“老盆”的炸响。紧接着“起——灵——了——”,凄厉的呐喊震天,顿时悲声大作。同时,无数圆形纸钱撒向空中,漫天飞舞像黄白色蝴蝶。那黑漆漆散发着浓烈松香味的棺材前后各有八条壮汉用木杠抬着。棺材正面的大寿字,金黄耀眼,寿材两边贴满牡丹、凤凰、佛手、如意等图案。送葬队伍从羊市水坑出来,前有小童打一白幡,后面两女眷架护着一身重孝早已哭成泪人的姚淑芳及一众孝男孝女哭天抢地悲从中来。姚家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般白花花、戚惨惨、悲切切自东向西而来。羊市街居民已倾街巷而出,早早肃立在街道两旁,还有不少人站在房顶上,有的人还爬到街边的大树上,从高处观望。连绵整条羊市街的出殡队伍,缓缓蠕动着,凄怆气氛难以言表,大有《红楼梦》中秦可卿出殡的架势。那时候,姚淑芳的邢台市豫剧团红得很,其改编并主演的《抬花轿》名声大噪,被邀进京公演,周总理等中央领导亲临观看。载誉归来后,《抬花轿》在人民大戏院汇报演出,人山人海,一票难求。
1963年8月上旬,邢台市遭遇了百年未有的强降水,接连下了七天七夜暴雨,引得山洪暴发。洪水沿着七里河奔涌而下,过了京广铁路后,溢过东郭村和北陈村,顺着新华路直逼邢台南关而去。羊市街、西大街、马路街成了一片汪洋。马路街(新世纪广场至物美百货)护城河北岸城墙根一带的棚户房全被冲毁。水退后,市政府在纳凉园和填平的羊市水坑等地安置受灾市民重建民居。于是,羊市水坑上住了几十户居民,遂更名为“羊市水台”。
“世事无常,沧海桑田”,从羊市水坑的变迁中,是否可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