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鱼,焉知鱼之苦。
二〇二三癸卯年春节前,往家搬回一个鱼缸,还有九条锦鲤,寓为“长长久久、年年有余”之意。可能荒于懒、加之笨,两年时间不到,九去八得一,仅剩下孤零零一条,在长有污渍的方缸里躲来躲去。
“爸爸,你喂喂小鱼吧,它好久没吃东西了。”“爸爸,你就不能养更可爱一些的小鱼吗?”孩子请求在耳。
于是乎,在这个阴雨绵绵的深秋周末,专门去店里请来业内高手,彻底清了鱼缸,继而“腾笼换鸟”,换了一条更漂亮的鱼,可在如何处置这仅存的最后一条鲤的问题上,着实费了番心思。
从鱼缸捞出之后,它委屈地弯在一个比盘子稍大的蓝色塑料盆里,水刚没过身子,尾巴无奈地蜷卧在身体一侧,嘴巴一张一闭,努力吞吐着水中有限的氧气和体内排泄的液体,看着它仍然有灵有神的眼睛,终于决定把它放归自然。
锅、碗、瓢、盆、箱、桶……从阳台到厨房,在物色运载鱼儿的工具上,又着实进行了几番考量,既怕容器太严窒息了氧气,又怕器物太浅洒落了水鱼;既怕操作不当害了小鱼性命,也怕鱼脱水洒弄脏了车子……毕竟,从我的居所到它的江湖,约有五公里的路程。
最终,选择了一大一中两个塑料购物袋,我先是把它用抄网捞进稍薄偏小的袋子里,尽管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它仍挣扎得厉害,好在经历了几番波折,又经历了十几个月的圈养,它已经失去了当初的野性和气力。当它顺利翻卧袋底以后,我迅速拎着袋子挪到水龙头下,注入半袋清水,再套进偏大稍硬的结实袋中,又将两个袋子都打上结,才正式踏上回归自然之途。
下楼,上车,迎着氤氲雾气和曦煦霞光,挤进上班高峰的车流,驶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上、装着小鱼的塑料袋,我的身体弯腰侧向它,它稳稳地伏在袋里,只能感觉到车在动,它一直都很安静。
初晴、无风,碧绿的湖面倒影着岸边的垂柳和近处的草丛,一两朵雏菊也增添了几分幽静和空鸣,那一刻,仿佛天地陡然更加辽阔,而心中也格外的清静和安宁,一种纯粹的、彻底的、绝对的洁净和空灵。
忘记了是俯还是蹲,我把外面那层袋子褪下,将里面装有鱼水的袋子浸进湖中,碧绿严实的浮萍倏然散去,仿佛打开了一道椭圆形的洞门,鱼儿似乎嗅到了故乡的味道,静静地、稳稳地、耐心而又从容地等我解开绳结,舒缓地从袋子里游出,漂亮而又顽皮地滑转鱼尾,向深绿中游去,我愣愣盯着它离开的湖面,望眼欲穿般探寻它的影子,那片浮萍,也久久没有合拢……
相吻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