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行山东麓的冀南大地上,有一条大河,自西向东奔流而过,它的名字叫做泜河。
古书中有云:“黄帝躬耕干言冈,尧帝建都柏人城,舜纳大麓于尧台,大禹治水大陆泽”,泜河孕育了丰腴灿烂的传统文化,承载着几千年历史的凝重。从地理角度看,悠悠泜河夏丰冬枯,汇入子牙河水系滏阳河中,哺育了善良宽厚的邢襄儿女。然而,这些了解都停留在书本上,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没见过泜河的真面目哩!
直到一个仲夏的午后,和朋友在县城里吃完饭,我们驱车来到了泜河边,才亲眼目睹了这片宽阔的水面,河畔小立,水汽扑面而来,瞬间消散了炎炎暑气。不一会儿,狂风像一记长鞭,驱走了烈日,天公搅翻了浓墨,黑压压的墨汁渗过了半扇穹庐。“看起来要下雨,咱们回去吧?”朋友问到。我是第一次来到泜河边,心中万分不舍,此刻又想到苏东坡的诗句:“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便觉泜河雨景也别有一番情趣。“不如咱们来个‘骤雨停车观泜河’怎么样?”于是,我们回到车上,贪婪地欣赏起了这面前景色。
天色越来越深沉,天公挥舞着如椽巨笔,道道闪电在云层中叱咤,雷声像远古的战车隆隆驶过,沉闷有力,渐渐逼近。霎时间,风雨大作,万顷碧水,波澜纵横,好似大风卷海,让人顿生临碣赋诗、登舟咏壮的豪气。此刻,我的思绪也翻涌起来。我想正是那天地间飘渺游散的水汽、正是那叶尖晶莹剔透的水珠,正是那草木下被覆盖着的湿土,幻化成涓涓细流,汇聚成淙淙小溪,汇聚成涌动着的血液、跳跃着的脉搏,最后以劈山开谷的气概冲破艰难险阻,才造就了这般壮阔的景象。心潮澎湃之际,我不禁想要冲入这暴风雨中接受一场洗礼。
从那以后,我又多次游览泜河。
月色下,泜河褪去了奔腾的激浪、啸叫的怒涛,安详、舒展而从容不迫。远处连绵的太行山,掩在黑蒙蒙的夜空中,点点星辰和澄明的月儿倒映在宁波里,像是从古时的墨迹中走来,虚静澹雅。月色如水,水中映月,水月交融,这里充满了诗意与哲意。堤岸之上,感受泜河的浪漫,感受杨柳在涛声中舞动,仿佛人与自然完全相融,能够体会到彼此的期盼。
步入泜河公园,扑面而来的是现代的气息,座座楼宇,华灯璀璨,流光溢彩,宛如跌落世间的浩瀚星河。亭台水榭、历史雕塑,像是颗颗珍珠镶嵌在泜河这条丝带上,而这条墨绿色的、泛着光泽的丝带又让岸边的建筑多了些许灵动。道路上,行人如织,充满欢声笑语,人们卸去了一天的疲惫,享受着这里的美景与欢愉时刻。是谁,在唱戏曲?那悠扬婉转的语调穿过人们的欢声笑语,传入到的我的耳朵里,像是一颗子弹打碎了玻璃,让人全身颤栗,那语调带着汉唐遗风,穿越千年,仿佛让人看到了“房子锦”“邢白瓷”鼎盛时期商贾云集,千帆竞发的繁华;那语调又带着岁月的沧桑,如泣如诉,仿佛让人听出了曾经被乱排污水、盗采砂石时泜河悲痛的呜咽。
大道两旁,是幽幽曲径,花木环之,葳蕤蓊郁。沿径而行,不远处有一座浮桥,站在浮桥之上,柔柔的水波和着远处传来的似真似幻的曲声轻轻拍打桥身,岸边的灯火已变得阑珊,寒风扶衣袂,云轻月华开,置身此处仿佛处在世外。
从大道上再往前走,场景一下子开阔了许多,这里是一处广场,散发着律动的节拍,嘹亮的歌声。广场夜市里的人群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夜市是泜河两岸最明亮的地方,“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此地虽没有莲藕,却有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此时,虽不是春天,但更适合人们游览。夜市,聚拢起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有人在小吃摊烟火气中一饱口福;有人带着儿孙享受着天伦之乐;也有人奔波劳累,迎面走进夏日的晚风;而我,只是在这里默默驻足便觉岁月静好、日月悠长。广场一侧,遍布着运动场,篮球场上,运动者生龙活虎,挥洒着青春的躁动和对生活的热忱。这里,充满了城市的生机与活力,真是应了那句“盛世和风扑面来”啊。
走过广场,笙歌渐渐隐去,眼前马上置换成了“星随平野阔,江入大荒流”之景。此处,泜河像是褪去了妆容的姑娘,朴素而美丽,芦苇在微风中摇曳,像是这位姑娘在撩动秀发,不知名的水鸟掠过水面,像是这位姑娘闪着灵动的睫毛,给人以惊鸿一瞥。
月儿隐在薄云之后,朦朦胧胧的,升高了许多,星辉洒满了河面,再深情地望一眼泜河,我不禁对它爱的更加深沉。眼前的这条河流啊,无论浊浪排空还是波澜不惊都一往无前地向东奔去,在她的面前,我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我不禁要向她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