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彦举
在华夏广袤大地的历史经纬中,黄山市恰似一颗被岁月精心雕琢的明珠,散发着幽微而独特的华彩。这片土地,历史文化的脉络源远流长,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古老画卷,每一处笔触都晕染着往昔的风云。早在五千多年前的旧石器时期,便有先民在此踏出文明的初阶。他们以简陋的石器与天地博弈,在荒芜中开辟出生存的天地,为这片土地种下了文明的种子。
公元前210年,秦朝设立黝(宋以后称黟)、歙二县,纳入鄣郡版图,自此,徽州地区正式融入中央王朝的宏大叙事。东汉末年,天下板荡,黝、歙二县成为东吴领地,在山水间坚守着独特的生活节奏,与外界的主流秩序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疏离。永徽五年(公元654),睦州女子陈硕真起义,如一颗划破暗夜的流星,虽短暂却耀眼;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休宁人洪贞起义,震撼着既定的秩序;大历元年(公元766年),方清起义,再次挑战权威;宋宣和三年(公元1121),歙州人方腊起义,更是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反抗浪潮。赵佶改歙州为徽州,《说文》中“徽,三股绳也”,“徽”字本义为“绳索”“捆绑”,以其命名,仿佛是宋王朝在历经动荡之后,给这片土地系上的一道无形丝带,既有着约束的意味,又似乎带着一种想要将此地紧紧拢入怀中的复杂情感。从此,直到清宣统三年(1911)的790年间,徽州这一名称如影随形,深深嵌入这片土地的记忆,未曾更改。
徽州的山高,这是每一个登过黄山的人都有的深刻感触。莲花峰海拔1864.8米,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神祇,傲立云端,峻峭高耸,寒气逼人,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它的超凡脱俗与不可侵犯。天都峰海拔1830米,有的道路狭窄得只能侧身而过,登上天都,真有“比上天还难”之感。对于那些千里迢迢而来的外地游客,很多体力不佳者,从远方一路走来,走着走着便没了继续攀登的勇气,找个大石头,躺下,静静地欣赏黄山的美景,仿佛是在向这高不可攀的山峰行一种无声的礼,又似在这巍峨的山面前,承认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而本地人,对路况了如指掌,走起来轻车熟路,在这狭窄的山路上如灵动的山鹿。可对于外地人来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狭窄的路上挤满人,游客只有努力向上攀登台阶,方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立足之地,而高山则似一位冷峻的仙长,默默地审视着这一切。
或许是徽州境内天然多水的缘故吧,徽州的桥多。小到村野小溪,大到宽阔江河,生活中处处都有桥的身影。拱桥、平桥、月桥、廊桥、板凳桥……宛如一条条灵动的丝带,连接着两岸的世界。黄山的路,仿佛离不开桥。早上想吃碗面,都必须过桥,仿佛这桥是通往生活烟火气的必经之路,也是生活的一种独特仪式。徽州有名的桥很多,比如16孔的太平桥,它静静地横跨在河面上,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守望着岁月的流转,见证着时代的变迁;建于明万历年间的紫阳桥,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似一本被翻开的史书,诉说着往昔的故事;“闾江双虹”的平政桥和仁济桥,宛如两条绚丽的彩虹,为徽州的山水增添了一抹亮色,又似两位优雅的舞者,在河面上翩翩起舞;歙县许村的高阳桥,歙县北岸廊桥、休宁拱北廊桥,它们各有特色,或古朴典雅如一位温婉的仕女,或精致玲珑似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徽州有许多古桥,种类更是五花八门,有砖石拱桥、木石板桥、曲桥、平桥、廊桥、月桥等。有的桥可以跨越三条河,仿佛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建筑师,在河面上巧妙地搭建起沟通的桥梁;有的桥连桥才能过到对岸,像是一串紧密相连的珍珠,需要一步步去探寻其中的奥秘;有的桥是拱形的,一个连着一个拱,宛如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勾勒出徽州的独特韵味,又似一串串微笑的嘴角,传递着生活的温暖;有的桥是漫水桥,你过桥必须脱鞋,感受着徽州山水的清凉。黄山的人们在这里往来两岸,已经养成了走路过桥的习惯。
徽州的路窄,这是徽州道路给人的直观印象。古村落的路,斜长斜长的,两个人相遇都要侧一下身子,如果遇到体形魁梧的人,那是挤不过去的,外地人不知道这个让步石,遇到对面来人双方顿时就手足无措了。而且,徽州的路正东正西的很少,弯弯曲曲,犹如一条蜿蜒的蛇,外地人在这复杂的网中很容易迷失方向。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在这条狭窄而又曲折的路上行走,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口,而本地人却能在这熟悉的路上自如穿梭,这条路是本地人专属的秘密通道。徽州难以言说的封闭,外地人想要真正走进徽州,融入徽州的生活,如同打开鲁班锁,困难重重。
徽文化最纯粹,是几千年的沉淀文化,极具地域特色。新安画派,以其独特的笔墨韵味,描绘着徽州的山水风情,宛如一首首无声的诗,诉说着大自然的灵动与美妙;新安医学,传承着古老的医术,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健康,似一位位慈祥的长者,用智慧和经验呵护着生命的烛火。因为封闭,所以纯粹,这纯粹的文化背后,如同一个精致的盒子,外人很难真正理解其精髓,也难以将新的元素融入其中,只在自己熟悉的土壤里生长,很少受外界的滋养。
徽州,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土地,在历史的长河中,既有着辉煌的过去,也面临着现实的挑战。徽州的古城的城堡就在那,静静矗立,徽州的古城写满千年的沧桑,任你社会怎么变,他仍然固守着自己最纯粹的内心。也许时代需要更多的人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架起一座通向外面的大桥,让外面新鲜的阳光照亮那尘封已久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