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兵
写下这篇文字的标题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除了酸楚还是酸楚……
就在2023年的一个大热天，前一秒还在田里耕作的父亲突然得了脑梗。“病来如山倒”，父亲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不但农活干不了，就连自己的吃喝都成了问题。
在父亲住院治疗的那些天，我和弟弟合计着，不能再把七十多岁的父亲独自一个人留在乡下老家了，等到他出院后，就把他接到县城来住。
弟弟负责提供住所，他把家里房子底层的储物间腾了出来，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卫生间、洗漱池、大衣橱等基本有了，加上不用爬楼梯，这对一个老人来说还算舒适。
我和弟弟住在县城的同一个小区，相距百余米远，由我负责照顾父亲的“四季三餐”也还挺方便。
脑梗这个病一旦上了身，就很难甩得掉了，一年住上两三次院，似乎成了一种常态。出院后，也只得靠药物控制了。每次，医生还特地嘱咐我们：像你父亲这样的病灶可千万别感冒了，一感冒就容易复发，大意不得。是的，我谨记于心。
在皖南这座小城里，“大雪”节气不见雪，算不得一件怪事，但寒意还是与日俱增的。“大雪”那天早上，父亲让我给他买条皮带，说是天冷了，他自己换了一条厚一点的裤子，可是肥了一点，如果系上皮带的话就不容易往下掉。
“你的皮带哪儿去了？在老家没有带来吗？”我问他。
“我没有用过皮带啊！”父亲很是委屈地说。
“啊，这是真的吗？”他的回答让我惊诧不已。
于是，我打开记忆的闸门极力地“全盘搜索”。的确，这几十年来，父亲的腰间是没有一根皮带的，“有且只有”的是他拴在裤耳间的粗布条——这不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所指的“裤腰带”吗？
“不是买不起，只是用粗布条系着干活做事方便。在田里地里，一蹲一起的，皮带头会硌着肚皮，不舒服。”父亲连忙解释道。
“那你从小到大就没有系过皮带吗？”我很是好奇地问道。
“我当兵那会儿，天天系皮带的。我们那个皮带，比你们现在用的要好得多。”谈及年轻时的过往，父亲的眼里闪着光。
“你还记不记得，我从部队带回来的那根皮带，你们兄弟两个小时候玩过，就是被你们玩坏的。我当时还打了你们一顿。”父亲意犹未尽地说着，心里满满地装着我们兄弟的故事。
“噢，我想起来了，你确实有一根军灰色的皮带，有点宽，不是从裤耳中穿过去的，是系在衣服外面的。”
“对，对。我退伍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皮带了。看到你们都系着，裤子都不掉，我也想要一条跟你们一样的皮带。”
对于父亲这样的“微心愿”，那也太容易满足了。
皮带买回来了，可是怎么使用却成了大难题，就是让他学会“穿”和“抽”这俩动作都费了好半天。对于一边扣动皮带头的“机关”和一边拽紧皮带，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几乎没有办法做到“顺滑”。
几次下来，我为他近乎笨拙的操作差点烦躁起来。
都说“熟能生巧”，一点都不错。在他的刻苦努力、反复练习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学会了系皮带这项高难度技能。
“你看看，我会系了吧。”他边系边说，反复抽拉着皮带，显得异常兴奋和激动。
此刻，看着眼前这位老小孩，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除了酸楚，还有一丝丝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