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振秋
“新娘子的脚真是三寸金莲啊。”街上的人都在赞叹着。
“凭这双脚，就知道这小娘子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尤物呀。”也有些男人在垂涎欲滴了。
赵家娶了方秀才的女儿，又是一个美名远播的女人，自然得意洋洋，故意显摆一番，让新娘子早早地落轿，就是让众人领略新娘子那双三寸金莲的风采。
婚宴上的人吃足喝饱，渐渐地趁着月色散去。赵谦也似醉非醉地进了洞房。大红蜡烛吐着红红的火苗，正在吱吱地燃烧着，整个洞房全是红彤彤的光影。坐在床沿上的新娘子似乎感觉到了男人的气息，便忸忸怩怩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着。
赵谦满心欢喜地摸到新娘子的身前，一手扶着床板，一手颤抖地伸了出来，轻轻地去掀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突然，手又停了下来，心却扑通怦怦直跳，这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啊，赵谦大脑里突然涌现了许多女人的身影，盐商洪家的茶娘，木商程家的姨太，典当商孙家的侍女，还有随父在扬州见到的各商家中的瘦马。赵谦的眼前，似乎盛开着鲜花朵朵，有艳红的桃花，带雨的梨花，妩媚的杏花，娇羞的莲花。他迷迷糊糊一阵后，猛然掀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举着红艳艳盖头的手在空中突然停顿下来，整个人好像凝固起来了，有点像祠堂里的祖宗像，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举在空中的手也有点像年画里的武松打虎，手举得高高的，就是放不下来。赵谦望着新娘子的脸蛋，似一条长长的黄瓜，两只小小眼睛似两颗蚕豆停顿在浓眉之下，胭脂里还有隐隐约约星点，低矮鼻子紧贴在红红的嘴唇之上。新娘子见新郎这副模样，惊得目瞪口呆，红红的嘴唇也张得大大的。气急败坏的赵谦弯下腰，抓住新娘子的双脚，举起来看了看。
“梅溪人是不是有病，这样的女人也叫美人儿?”赵谦自言自语着。他边说边走到凌霄花窗前，把手上的红盖头狠狠地抛出窗外，大声地说道:“花窗原来是骗人的，站在花窗外，永远是一个傻子，花窗引人遐想，到头竟是一场啼笑姻缘。”新郎踉踉跄跄走出房门，冲出大门，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
这一下，梅溪可热闹了，新郎因新娘子脸蛋不美，洞房花烛夜竟然跑了，众人再也找不到他了。邻居们都在惊叹，赵谦这小子不识货，新娘子的小脚这般美妙，可真是人世间难寻的尤物呀，放弃这样的美人儿，真是暴殄天物。
方阶云因女儿的婚事，老脸也挂不住了，几个月后，把女儿接回家。梅溪人认为，一个女人只要拜了天地，拜了祖宗，男女对拜，就算是夫妻了，哪怕没有上床行夫妻之事，也是从少女变成少妇。方春梅成了一个处女身的活寡妇，方阶云公开宣布，一女不能嫁二夫，春梅成了一个永不再嫁的女人。
方阶云临梅溪河的梨花窗，一到天黑便成了两朵硕大的孤独梨花，挂在黑漆漆的冰冷的墙上，时隐时现。从远处看，两朵梨花也映在梅溪河的碧波上，水在哗哗地流着，恰似流不尽的梨花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