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振秋
“荠菜先开花，婢妾先开口。”赵图远见到洪文翰那副得意扬扬的模样，用家乡话恶狠狠地嚷道，站起身，拂袖而去，他那个精细的儿子，也赶紧起身，匆匆离席。洪文翰他们好像什么话都没有听到，依然乐哈哈地看着戏。
“狗肉不上台盘，只恨我有眼无珠。好意请他们来看戏，反成了托鬼问病。”赵图远他们一出观戏楼，洪文翰忍不住也骂了几句。
台下的人还在争看江啸天一手导演的新戏《思凡》。千娇百媚的演员们一上台，台下一片欢呼，她们好像不是来看戏，而是来参加选美。演员们先用昆腔唱着，唱着唱着又变成了木梆子、罗罗、弋阳、二簧腔，无腔不备。
“戏妖来了……”台下人在惊呼。戏中的花鼓妇出台，千姿百态，歌声凄婉，台下男人如痴如醉。戏中的男角，亦京亦秦的腔调，让台下的贵妇们一改往日的矜持，纷纷向台上抛香巾、鲜花。
洪文翰独自端坐在观戏楼上认真地看戏，心想着，这样一个高颜值、高水平的戏班，进京献戏应是水到渠成了。
“洪先生，戏怎么样？我应该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吧。据说，巡抚要派几大徽班进京演戏，我们这个戏班决不会输给其他几个戏班吧。”江啸天信心满满，说起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轻柔，他站在洪文翰身旁自豪地说着。
“你不想进京去?京都我熟悉，那里可是另外一个世界呀。”洪文翰试探地问道。
“你们时刻都想着进京面圣，我却无心进京赶考，还是回徽州老家吧！”江啸天一心想着徽州老家，一个布包袱早已背在身上了。
“洪先生，我要走了，你可否多赠我几件冬衣?”江啸天笑呵呵地说道。
“春天都来了，还要冬衣何用?”洪文翰一脸茫然，心想，有才的人都是怪怪的。
“都说冬天来了，春天不远了；春天到了，还有冬天般寒冷的倒春寒天气呢，要防患于未然呀。”江啸天说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令洪文翰心生一阵寒意。
“好吧，你如此固执，我也不留你了。你路过梅溪，去一趟浮生园，代我向家人报个平安吧。”
“这个你放心，我到梅溪，自会去浮生园替你问候你家人。”江啸天边走边说着，他又回过头来，望着洪文翰说道：“演戏务必精益求精，但春怡班太优秀难免遭人嫉恨，你看看扬州那些徽籍的查姓人，恨不能吃了你，他家在京城里，有一个比你岳丈王侍郎还大的官呢，说不定他们也会吞并春怡班，你还是小心为妙。”
江啸天说完，便和洪文翰揖礼告别，出门乘船，沿着新安江又回万山众壑的山村去了。洪文翰抬头望着江啸天渐行渐远的背影，嘴里咕噜着:“他今天怎么了?说起话来古里古怪。”
第十三章
江啸天刚走上风雨廊桥，见不远处的南街热闹非凡，便向行人打听，有人告诉他，梅溪人正在搞品莲赛事。
品莲赛在南街上举行，这场赛事由典当商孙吟可家出资筹办，虽然这事让洪家程家等大户所不齿，但比赛那天，梅溪空前地热闹。
品莲，其实就是观赏女人的小脚，南街上越女轩、梦春楼、十里香那些女人倒是很乐意的，干脆坐在各店门口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将鞋袜脱掉，露出双足，任那些登徒子和公子哥们把玩、品鉴。以脚小而软、净白而饱满、无疤痕有香气者为优异，夺冠者授“莲中花魁”。夺冠者还要乘坐一种多人抬的特制大床，将双足托起，游街展示，许多有钱的乡绅纷纷向床上抛丢金银，这些东西全归花魁所有。但这赛事，无论什么女子，那张脸都是用红绸布紧紧地包裹着的，谁也看不到那女子的脸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