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科
一株栾树就是一场盛大的秋天。漫步在秋日的昱城，常常会被高大挺拔、葳蕤扶疏的栾树所吸引，那一树金花赤果绚烂夺目，仿佛秋天美丽的信使，用热烈、澎湃的爱把一座城渲染得浓情蜜意，让人震撼、引人遐思。
莫怨中秋花事少，秋在枝头栾树花。九十月份的栾树风华正茂。你看，那些细细的、碎碎的小黄花小巧玲珑、楚楚动人，虽有些娇羞谦逊却不卑不亢，尽情沐浴着阳光，开起来热热闹闹、此起彼伏，聚伞圆锥花序挤挤挨挨、层层叠叠，一簇簇、一枝枝、一丛丛、一片片，直至整个树冠如礼花绽放熠熠生辉，那金色花海看得人心里温暖明亮，真可谓：疑似仙家锦绣妆，摇曳枝头花重影。
一缕秋风、一阵秋雨走过，大树下便开始纷纷馥馥一片落英，像千千万万黄色的小蝴蝶漫天飞舞，飘飘洒洒铺满一地碎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捡起几朵放在手心，细细打量你会发现：嫩绿的花托上，长长的丝蕊密布柔软的绒毛，四片狭长的花瓣向外翻折，瓣片底部一圈明艳的橙红色的花萼如“众星捧月”。这些秀美的“小精灵”会温柔地投入行人的怀抱，停落在肩头衣襟，轻轻地亲吻着人们的脸颊，树下的人似乎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庆典，让人莫名地欣喜愉悦起来；接着又让人踟蹰、让人不忍弄碎这一地金黄，我们今天还有慢下来欣赏一朵花的耐心吗？还有对花被踩踏的不忍心吗？在这喧嚣尘世中，栾树让人停下脚步感受美好，更希望人们带着这份美好继续前行。
宋人曾几有诗云：“锦树转栾海角州，移春槛里见风流。两三翠盖张前面，千百香囊缀上头。”栾树颇有些个性，金蕊未尽艳，硕果已盈枝。九月下旬开始，正是栾树花果交替的季节，一枝枝旧花凋零，更多的新花却源源不断地绽放，好似顽皮的孩童攀枝登梢，你方唱罢我登场，整个树冠往往是这边正轰轰烈烈地开花，那边就有一些急性子的枝丫已经结果。栾树的蒴果呈三瓣圆卵形，形状很像广东三角梅，初始由嫩绿变成浅黄，接着变成淡紫、粉红、绯红、红色，然后转为红褐色，叶绿花黄果红，一树三色，相映成趣，如霞如梦。由于栾树的果实远看似花，近看是果，而且大多在国庆节前后硕果累累，既像红灯笼又像一串串铜钱，更像那古代女子鬓边的步摇，精致小巧、叮当摇曳，于是栾树又叫灯笼树、摇钱树、国庆花。
从古至今人们都喜爱、赞美栾树。有关栾树的记录最早出现在《山海经》：“大荒之中，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曰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黄本，赤枝，青叶，群帝焉取药。”云雨如梦如幻，红石生绿枝，碧树结瑞果，天赐嘉木，惠泽苍生，让栾树充满着神话色彩；《周礼》中亦有对栾树的记载：“天子树松、诸侯柏、大夫栾、士杨。”古时大夫的墓前多种栾树，她的高大挺立凝塑出一种精神，故而栾树也被称为“大夫树”；汉朝时百姓们喜欢将栾树作为庇荫树栽植，立宅一隅添彩生活，从北宋沈括所著《梦溪笔谈》中可见一斑。栾树属无患子科植物，蒴果中珠圆玉润的种子还可用来制作佛珠，据传佛祖释迦牟尼手中的佛珠就是无患子做的，因此许多寺庙都会栽种栾树，蕴含着“无忧无患，安然无恙”的美好寓意。
栾树从千年前而来，一棵树串联起文学、艺术、历史、宗教……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她从不抱怨环境，傲视着枯败贫瘠，不断丰饶着自我，她的枝干可提栲胶可制器物，花叶可做染料可入药，种子可榨油可做文创；今天我们在街道、公园、小区里仍常常见到她的丰姿，或成群结伴或独自绽放，春夏增绿、秋冬硕果；芳华绰约、四季皆美。
我所居住的小区楼下就有并肩而立的三株高大的栾树，每每走在栾树下，总有一番别样的诗意。春天的栾树很是低调，不争不抢，百花迎春时她才刚刚苏醒发芽；入夏叶子便开始羽状缤纷、浓荫蔽日；而到了秋季，栾树不仅化身神奇的魔术师，更是一位最懂得色彩搭配的画家，从入秋的枝顶高举黄花到露渍霜侵时便有一个个紫红的“小灯笼”高悬树冠；待到严冬，即使叶片纷纷落尽，一簇簇绛褐色的干果却还有股子倔劲儿等着春来，衬得那苍劲冷峻的枝干更有风骨气韵、更显雅趣横生，这冬日里的一抹温暖，就好像在告诉你没有一个季节是萧瑟的，任何时刻都不要萧条了灵魂、失去了希望。
一树占尽十月春，四时皆有好风景。走近栾树仿佛在聆听着一首诗，千百年来她无忧无患生生不息，风吹有自在，雨打有坚韧，大繁华里藏着小繁华，骄阳下闪闪发光，凛寒中欣然昂首，竭尽全力开一树明媚，结满目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