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有根
翻看日历,岁已至秋。不知不觉间,秋色已染遍乡村。作家秋日细雨在《白露,人间最美是清秋》中写道:“这个世间,有人爱繁华,有人爱清寂,有人爱朴实和简单。而‘安心’,是何等言善的情怀。”我格外偏爱“安心”二字,心安自然凉,秋意便这样一点点浸润开来……
试问:人间九月有多美?九月的秋,是一幅细腻深邃的画卷,轻轻铺展在季节的轮回里,带着一丝微凉、一抹金黄,缓缓步入我们的世界。
我格外喜欢秋日的早晨,一抹微凉唤醒沉睡的双眸。睁开眼,天色雾蒙,云朵裹挟着温柔。漫步田埂,脚下的泥土仍带着夏日余温的柔软。举目四望,一片片稻田里,金黄的稻穗在微风中轻摇,恰似大地欢笑时泛起的层层涟漪。沉甸甸的稻穗低垂着头,谦逊地向人们诉说着丰收的故事。
田边的豇豆架上,一串串豇豆在蓝天映衬下愈发鲜艳夺目。它们宛如翡翠雕琢而成,悬挂在藤蔓间,闪烁着生命的光泽,为田园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山边几户人家,袅袅炊烟缓缓升起,散散淡淡,一直飘向晴空。我痴痴凝望,看炊烟一点点消散在天际,最终无迹可寻。我偏爱这炊烟,它像一曲动人的歌,又似一首优美的诗。门前小河里,麻鸭自在戏水,岸上的大白鹅引吭高歌,人间烟火里满是安居乐业的幸福感。
还有那一块块红薯地,藤蔓已渐渐枯黄,土地下却藏着一个个饱满的红薯,静待人们挖掘,收获这份来自土地深处的甜蜜。
看见红薯地,一段往事涌上我的心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实行分田到户,除了种田,我们那儿的人还靠砍小竹子换些零用钱。一天,我和二姐天不亮就出发,要去到水龙山那边的铜陵境内——一个叫乌龟塘的地方砍竹子。那里山上的竹子多,且小竹子并无禁砍规定。我们悄悄溜进山里,每人砍了一担,直到午后才收拾妥当。
走到乌龟塘时,我俩早已饥肠辘辘、两腿发软。这时,我们瞥见一块红薯地,顿时眼前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每人用刀挖了一个,在草坪上擦擦,就啃了起来。正吃得津津有味,远处走来一位长者,我们害怕极了,心想这下必定要被红薯地的主人责骂。可他却笑容满面地走到跟前,说道:“你俩一定是饿坏了吧,跟我回家,中午我们煮了红薯,让大婶给你们拿几个吃。”那亲切的话语,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把我们带到家中,这里独门独户,四面被大山环绕。老两口以种地养蚕为生,儿女都在外地工作。门前有个不大的土塘,积蓄着饮用水,“乌龟塘”便因此得名。大婶给了我们几个红薯,还倒了两碗白开水,我俩吃得饱饱的。那红薯粉糯香甜,这一餐的温馨与幸福,让我终身难忘。好人自有温润底色,他们的子女能走出大山、寻得外地工作,想来也是这份善良与宽厚滋养出的顺遂。
秋染的田野,不仅是色彩的盛宴,更是嗅觉的狂欢。成熟的庄稼散发着浓郁香气,那是阳光、雨露与泥土共同孕育的芬芳,让人沉醉不已。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名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沿着穿村而过的七星河,走在铺满落叶的柏油路上,脚下发出清脆声响,恰似秋天的脚步声。路旁草丛中,秋虫低声吟唱,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最后的告别演出。河滩上,老牛专注地啃着青草,几只白鹭悠闲地寻觅河中的鱼虾,构成了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景。
站在河畔大堤上,望着远处的山岭,我想起了毛主席的《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秋染田野,是大自然最伟大的杰作。它用绚丽的色彩与丰硕的果实,诉说着生命的轮回与不息。在这片广袤的田野上,我感受到了大地的深情,也领悟到了生活的真谛。这秋的田野,不仅填满了我们的粮仓,更充实了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