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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4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虹口报

囧夏尬趣

日期: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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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4版: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囧夏尬趣

  ■陈茂生

  每到夏季,溽热难挡。晚上推门外出,但见小区门口有老人围坐一起,谈笑风生纵论四海,俨如当年车间里“小组会”那样的正规。沿小区走了一圈就有点汗流浃背了,身边拂过的晚风才有了一点凉意;正所谓:华灯绽放时,入夜轻微凉。

  “乘风凉”是申城市井的传统度夏方式,百多年前出版的《清嘉录》就记载了“乘风凉”的情景。说是铄石流金时,只能借乘凉行乐;乘凉地点或泊舟湖上桥洞,或借佛堂道观水窗冰榭或在庭院天井;以斗牌、斗曲、弹唱、说书之类“行乐”。丰子恺先生是画“乘风凉”的专业画家了,尤其那幅“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画面中仅一张方桌两张藤椅一个方凳三个杯子及空中一弯明月;满纸静谧的意境中似乎隐约还有乘凉人渐远的“沙沙”脚步声,只需一声唤又可笃步而来。读到陆游的《苦热》诗,更感觉写得就是石库门的夏天之尬,譬如“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屋上一鳞一鳞的房瓦,热得好像是条条火龙;没法像鸟儿那样逃离酷热的人们,只能干坐在蒸锅中汗珠涔涔地忍在难挨的酷热。

  不过,尬亦有趣。以前住房逼仄,不少上海人家要到“给水站”提水度日,夏天生活尤为不易;有些男孩干脆身着寸缕蹲在那里的水龙头下“沐浴”,依然乐哈哈的,为尬趣之一。赤日炎炎,别无良策只能脱衣散热;在北方唤作“膀爷”的在老上海有市井雅号“赤膊大仙”,虽然不雅但仍为众人接受,只因为现实胜过情怀;如今想起更觉得有点“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无羁,“暑天无君子”的掩饰终还是尬得可以,为尬趣之二。高温天难安眠,每至黄昏,各家各户的竹榻、躺椅、木板在弄堂里头尾相衔,男女少长依次而卧,鼾声起伏坦然入梦;“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归卧,周体清凉”却未见有意外发生,为尬趣之三。

  如今“家有空调,心里不慌”,摁几下按钮便可在人工凉风中安然熟睡,“赤膊大仙”便成了一个传说。与后辈讲讲当年三伏天露宿弄堂的恣意不羁,会有“新山海经”的感叹。但“风凉”依然要“乘”,没有“赤膊大仙”、没有蒲扇哗哗、没人矜持地拎着在井里浸泡过的西瓜,就不那么经典和原汁原味的了,风俗还应留存。“乘”也是等候,只要有风,不仅体感上的凉爽,更赠心理上的期颐:高温来了,秋天还远吗?

  冯骥才先生的小说《苦夏》里有这么一句话“苦夏——它不是无尽的暑热的折磨,而是我们顶着毒日头默默又坚韧的苦斗的本身”令人感同身受。为承接夏日之威,从古迄今人们想了很多办法,但大多只是束手无措的“尬”;夏天的“苦斗”即是“尬斗”,即便无可奈何也有趣味和幽默。有农村经历的会说:明年的口粮就靠今天的太阳,晒结实晒更香。这点尬,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