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沁奕
渐起的微风吹去了燥热,伴随着偶尔光临的淅沥雨水,秋季拉开了帷幕。
正是早秋,城市里除了气温似乎找不到季节更替的变化,于是我决定顺着风的方向,去沥海寻秋。
走在沥海老街旁的游步道上,两边簇拥的芦苇摇曳,枝干纤细,穗蓬松舞动,颜色浅淡,自带着萧瑟温柔的气质,很合这时节的气氛。原本是想进村歇脚,讨口水喝,却被一个院子绊住了视线,目光所及是数不清的花草绿植、盆栽水培,郁郁葱葱。
蒋勋说秋天该走进深山,“让自己在满山红艳前发呆,让自己辞穷”,可如今未走进山,却在一座寻常人家的小院里,面对满园秋色,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喜欢。
橘子树上的累累果实已由青转黄,柠檬、柿子、佛手瓜也渐具雏形,紫薇月季桂花茉莉……这些叫得上名的不过是这其中的冰山一角,文竹如云烟般爬满了架子,院里很干净。正在忙碌的婆婆说爷爷爱侍弄花草,不知不觉有了这个规模,语气满是欣快,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侍弄植物的人敏感于季节变换,在我还茫然无知的时候,他们已经早早感知到秋天的到来了吧!
告别院子的主人,沿着百沥海塘沿线行走,我怪自己错过了第一波高粱收割的景象,沟壑纵横的田里是静待发芽的第二批新苗,零星有农民在田里除草耕种。风很安静,带一点点泥土的香气,没有预想中丰收的热闹,但是想到这厚实的泥土地里酝酿着新的种子,在未来的几个月茁壮成长,便隐隐感知到了秋厚重的生命力。
听说沥海有做“栗烧”的传统,这种用高粱煮熟发酵后诞生的烧酒,大概是凝结了七八九月全部时间的味道,从夏到秋,入口的辛辣到回味的醇香,自然的奥妙尽在其中。在附近的百沥村询问,刚巧碰上在做酒的人家,领我去看在蒸高粱的大铁锅,跟着他们将蒸好的高粱用推车推进自家凉棚,倒在铺好塑料纸的地上并铲平晾凉,后续装桶发酵到出酒的日期在十月,其间高粱的香味有如实质,像团极轻的被子包裹了全身,已经叫人快醉了去。隔壁有人在翻晒玉米,大片金色翻出的是秋柔润的气韵。
下午起雾了,秋雨欲来,很多人早早的候在曹娥江边等潮汐来,拿起手机远远地摁下一张,迷蒙中似乎已经有细密的雨坠入江面,嘉绍大桥隐在烟青色的水雾里,柔软地矗立着。
秋风起蟹脚痒。每年的这个时节最盼望的,不过是嘴里的一抹鲜味,恰逢沥海开渔,寻秋的最后一站是沥海最大的综合市场。沥海小海鲜本就闻名,各色水产,腌制还是生鲜,应有尽有。最有名的是“横夹蟹”,肥美紧实,老板娘热情,还叫我尝了自家腌的白玉蟹,小小的蟹脆甜鲜美,最适合下饭。挑好蟹回家,路上顺手买束菊花,菊与蟹,是秋天的灵魂。
将清蒸好的“横夹蟹”摆盘、拆分,尚未入口,舌尖上已经可以感受到脂膏肥厚、软玉温香。拆好的蟹膏蟹黄远超期待,佐蟹醋与酒,菊与月饼,暄气初消,圆月高悬,即是秋之至味。
大概我所爱的不是晚秋,是沥海的初秋——没有萧瑟气象,月色清素,雨落无声,人们温和从容,言笑晏晏。有醇酒美食为伴,日子缓慢悠长,最是值得赏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