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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4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绍兴晚报

碑亭记

日期: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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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9版:鉴湖月       上一篇    下一篇

  刘笑关

  这是一座碑亭,护着一块古碑,四尺高、尺余宽,碑上刻着:汉诸葛武侯制木牛流马处。据上下款记述,此碑亭是清代同治时勉县知县重立的。檐柱间画着几幅诸葛亮的故事,夹杂着山水花鸟的图饰。

  凭栏南望,定军山的余脉自西向东淡去;山下汉江的波声,还和从前一个韵调;东侧有条浅浅的小河,从黄沙滩上横流南去,隐入远处的林子。孔明当年屯田演武的黄沙屯,如今在市声里喧闹……历史早翻篇了:古战场上,那颗智慧的头颅早已安息。不知哪年哪月,那群被赋予神力的木牛木马,离开了故土,消失在某座山谷里,没留下蹄印和鸣声,没人知道它们的模样……千年后,才多了这块石头做注脚。

  谁会来读呢?

  亭下,老人在锄地;远处菜畦边,农妇蹲着拔草;牧童把牛赶进暮色……风吹过、云飘过、路绕过、水流过……千百年来,农工商旅、仕女官绅,穿长袍的、着短衫的,行人车马,都忙着找饭吃、找衣穿、找官做,有谁多看这块石头一眼?谁留意过土里什么时候冒出这座小亭?

  看着满地的水果皮、瓜子壳,我出了神……或许有对情侣来坐过,把这里当作寄放爱情的地方。他们感受到了什么?来看奇观?读碑文?寻史迹?这石碑也许能给他们的感情添些分量;或者,他们只是来看山、听水,在旷野里静思、幻想星空?他们可曾懂得宇宙间爱与美的和谐,听见历史撞在心上的回响?

  唉,这小亭能容几对恋人依偎?周遭几十里烟尘茫茫,也只有这方丈小亭有点文气。当人们从市井的汗味、油腥味里走出来,看看画、认认字,吹吹晚风、听听自然声,和历史聊聊、陪自然坐坐,又能得到多少天地的意趣?

  这碑亭实在太小了!

  或许,历史当谢那位授意建亭的先贤。当这矮小的石碑在风霜雨雪中寂寞矗立百余年后,终得亭阁遮护,为这段残缺的古史注脚加上一圈幽然的花边。

  而史迹是活的,或许有人会在某个深夜,见它骤然苏醒,重演往昔一幕:这小亭之中,会立起一位古人,摇着羽扇,指挥万千士卒在山野间伐木运料、操持制作——量、锯、刨、凿……刹那间,一群木牛木马猛然跃起,驮着粮草欢腾奔走,长嘶一声便奔向大道小径,沿着历史的轨道,嗒嗒——嗒嗒……留下悠远的声韵,飘向远方。

  这黄沙滩,还能听见那声奇响吗?我不知道。再过多少年,这里将会长出一片浓荫,立一块碑,刻写上那位巨人的功绩;小路上,会有木牛流马驮着重物慢慢走;林间溪边,会有智者的塑像,朝着远方来的人,投去深邃而智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