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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绍兴日报

鸡毛菜

日期: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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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20版:绍兴教育导刊       上一篇    下一篇

  假期时常早起,往烟火小巷去逛逛,挑点儿农民伯伯上城来卖的新鲜蔬菜。那几日,秋老虎闹得凶时,地里缺雨少水,很多夏时的果蔬也逐渐落市,丝瓜不如先前的碧绿了;茄子虽未经霜打,但身材已然严重走样——蜷曲的、细细的,色泽也暗淡了许多;秋葵稀稀拉拉还有些,但也终究是过了属于它的鼎盛时期……出了处暑,跨出了伏天,眼瞅着正式的秋也不远了。

  我的目光在各摊铺前穿梭。啊,那不是鸡毛菜吗?我说的鸡毛菜其实是萝卜籽撒下后长出来是小苗。它们带着纤细的根须儿被勤劳的农民伯伯整齐地陈列出来,齐刷刷,水灵灵。不知怎的,一看到这小东西,我的心中立刻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思绪就如同小鸟一般很快飞到了小时光。

  6月底的日头依旧毒辣得很,萝卜却要下籽了。我便被要求跟去帮工,母亲在翻松的菜畦上用锄头刨坑,“嚓嚓”几下,麻利儿刨出一个坑来,不深。母亲说,太深的话种子抽芽费劲。我就从纸包里捏个七八粒出来撒进坑里,顺手扒拉一点泥盖上。下完之后,把竹畚箕里挑来的柴火灰抓一把再一窝一窝地盖将过去。

  这些活对小时候的我们来讲驾轻就熟,因为我们是在泥土里成长的一代。不似现今,孩子们都生活在水泥丛林、高楼大厦里了,害得学校非得搞个校园小农场来“假装”农耕一下。我们可是真枪实弹的农耕,播撒种子之类的农活实属小菜一碟,顶着毒日头割稻插秧、耘田除草……啥活都干,一个“双抢”活活晒脱一层皮。两根小腿像酱黄瓜一样,被化肥水淋漓地“腌制”了一番。田蜂、蚂蝗、牛虻……这些坏家伙也常常趁机决不“嘴”软地欺负我们。

  太阳落山后,母亲就往坑上泼些淡肥水上去。没几天,鸡毛菜就顶出土来了,戴着或黑或棕的种皮小帽,细细的脖颈,在热热的风中摇摆,煞是可爱。小苗见风就长,母亲隔三差五去浇肥。很快,菜叶长出绒毛来了,扯一片过来看,恰似一片鸡的羽毛。许,“鸡毛菜”由此得名吧。

  每一窝所有的籽儿几乎都出芽,所以植株密得很。于是就又来了农活,挎一只竹篮,去散菜——每一窝只留下两三株,剩下的全都拔除。拔下来的去根,洗净,焯水,切碎,用香油炒,就是一道秋天的美肴了。如果撒下来的菜太多,母亲就会把它们洗干净,放到晒箕里晾干,堆得稍黄后腌成好吃的咸菜。鸡毛菜腌的咸菜更香,彼时刚好芋头和茭白丰收,用来清蒸芋头和茭白,别提多美味了。

  早年,一到这个时节,母亲就做好了鸡毛咸菜,装瓶存好,来电告知,我必定速速取回慢慢享用。如今,由于长期以来的类风湿关节炎,母亲手脚之健康每况愈下,所以很难再吃上这么好吃的鸡毛咸菜了,只有到菜市场方能寻得。然而,终究也没有先前的味道了……

  如今立冬已过,雪白的萝卜连着碧绿的茎叶齐刷刷地上市了,一棵小小的鸡毛菜随着季节的轮转终究长成了另一番模样。时光的河流里,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于儿童而言是欣然成长,对中年人而言则在渐渐衰老……时光无法驻足,唯有反复回忆小辰光的碎片才能寻得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