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永江
阅读报章，经常有人会提到自然散文作家傅菲，很好奇他笔下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态世界呢？便购买了他的新书《客居深山》。果然，一打开《客居深山》，作为一个乐于走进山野的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边读边划边记，几天时间就读完全卷20.5万字，直叹开卷有益，这是一本山居好笔记。
这是傅菲2021年客居江西省德兴市大茅山北麓的笔架山两年多后，奉献给读者的深度田野调查散文集。全书共分为四辑：堂前明月、田家澡雪、时序画像、林深见鹿，始终遵循作家的山地美学：有情、有趣、有思、有异、有美、有灵；见人、见物、见深、见博、见心、见境。
开篇的《蟋蟀入我床下》，就解了今年我家五楼阳台为什么会有蟋蟀“兮兮兮”和悦鸣叫的疑惑。他说宿舍里有蟋蟀“夜夜笙歌”的美妙鸣叫，让楼上楼下的邻居羡慕不已。而他直到有一天倒出枯死的三角梅的花钵泥准备种花生时发现有几个小洞，才明白上年捡来这个花钵时，蟋蟀已产卵在钵中。我也恍然大悟，我家的蟋蟀一定是老家嵊州市金庭农村的几盆兰花搬到绍兴城里时带来的，这是神奇的自然眷顾。
在客居日子里，去山中访问，是傅菲最喜欢的一种方式。他以一颗怀抱大地的心灵去感受山川万物，去敬重生活和生命。一次次进山访村，他有越来越多的“珍贵的自然获得”，便以诗意、明媚、鲜活的语言为读者构建了一个个生动丰盈的自然世界。在作家的笔下，有花草树木的美丽与灵性，有鸟兽鱼虫的高贵与尊严，也有大山明月的亲近与神性。如在《鸟打坞》里说“树比人活得更长久，甚至有时候还可以代替人活。”所以，他每在一处客居，都会种下木槿、山茶等树，以示曾于此生活过。在《赎河》里他为河流无水、无鱼而痛心，看到有人堆坝蓄了水就很乐意地买了许多鱼去放生。在《山窗》里发现时间是有气味的，也是有颜色的。在《神灯》里写出了萤火虫的神奇、神秘，看到鱼群、鸟群、黄麂、竹鹧鸪等山川精灵，他的好奇心一次次变得柔软、生动，忘记了路远，忘记了辛劳，乐在其中，记录下种种美好的心灵感受。
读着，读着，时不时地让人思考，我们有多久没有走进山里了，有没有仔细地去看看一棵树，哪怕是一枚叶、一只虫？有没有在河边坐一坐，想想河水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完全认同作家的观点，“山是养人的”“懂得河，人就不会痴妄不会纠结”。山林的宁静、自然的韵律，都足以让我们浮躁的心灵得到慰藉和沉静。
傅菲最关注的还是山民的生活。他在书中描绘了当下一幅幅真实生动的乡村人物群像，他们平凡，但有趣且努力生活，处处充满了烟火气。作家与他们的交往，既是一种文化的交流，更是一种心灵的碰撞。在《山中盆地》里有曾经的照相师傅阿文种出好番薯，《胖妈早餐店》里有为生活奔波着的不同厨娘们和跑滴滴车的师傅，《醅春酒》里有酿得一手好酒又有情趣的大扁师傅，《此处》里则是讲述了新安江水库许多勤劳、仁义的移民怀念家乡之情，这也让傅菲念叨起自己的祖籍义乌。
在书中，我还欣喜地看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生活智慧和自然秘诀。如橘树底下埋上米虾、黄豆等能让橘子更多更甜，花圃、菜圃种点万寿菊、矢车菊可以防治病虫，浮萍、扛板归能治蛇咬伤，更奇的是不起眼的土狗能帮人完成买肉、买药、送笋的“任务”，有人又有神秘的“喊鱼”技能，鱼直接被喊上船等等。这些山居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趣味盎然，令人手不释卷。
客居深山，就是一次次深山里的对话，诚如傅菲所言，这是“寻找一种对话方式。……终究是与自己对话。”全书充满了他与万物对话的生活、生命追问，以及对话所映照出的生活态度、审美态度。他说“以原本的面目，过原本的生活”。与万物比邻而居，和谐共生，这也应该是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之道。
作者系绍兴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