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头儿子五岁记
擎荷轩
皮安诺小朋友过了5周岁生日，也就在上个月，我收获了来自5岁“小大人”的真挚评语：“我不喜欢我妈妈，因为她唠唠叨叨、大呼小叫”。话既如此，我需得照例拼凑一篇，回应一下。
这一年，因为孩子生病太多，日子过得极为碎片化，幼儿园、兴趣班都读得断断续续，医院反倒成了平均每两周报到一次的“打卡地”。这对一个不满5岁的孩子来说，算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考验。但习以为常了，喝中药如同豪饮，你捧碗一饮而尽后还会淡定地向我解释：“碗底的药渣我就不喝了。”
5岁了，天性展露无遗，天赋初见端倪。外向、急躁、敏感，人来疯、不服教，凭我日夜揠苗，实在没有长成“梦中情娃”。令我欣慰的是，你是位极能共情的孩子，会寸挪着角角落落、替装睡的我盖好被子；你也是极为爽利的性子，在外面看到心仪的物件，说好不买便转头作罢。你还总没心没肺地乐呵、没完没了地话痨，以至于“一只鸡和一只鹅一起被关进冰箱里，鸡冻死了鹅没事”的冷笑话，我竟然被迫营业赔笑了五遍不止。
你酷爱画画，经常拿起画笔，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最爱画的就是星际宇航，其次是奥特曼打小怪兽。你也擅长做手工，能独自比照着乐高说明书完成小颗粒积木作品。这一点天赋比画画更加无从追溯，令手拙的我常感佩服。我们总觉得年幼的男孩子口头表达能力有限，画画做手工算是他抒情达意的方式，因此我们从不限制他自由发挥。
真到了静下心来学习的环节，你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得我真传，全身上下充斥了满满的拖延和抗拒。次数多了，才发现你的天资不算太差，只是性格躁烈又脆弱，因此很难一蹴而就，需要给予许许多多的“彩虹屁”和来来回回的“强心剂”。有一阵我听《大梦》这首歌，总觉得第一段歌词里描绘六岁的孩子边大声哭泣边叫“该怎么办”实在是传神，因为孩童如你确实如此，每遇小小挫折，得长辈无数个“没关系”才能安慰。时间长了，你也有样学样，“没关系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之类的话常挂在嘴上，毫不吝啬、无来由地自我放松（弃）。
即便如此，跟天下所有母子一样，每每对你忍无可忍，总难免鸡飞狗跳的修罗场。极少数几次，你居然能先于我冷静相对，不得要领的劝言外加泪蒙蒙的小脸，足以令我平复坏脾气。更多的时候，我必须接受你无畏的威胁指责：“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真是一个坏妈妈！”甚至于“你不是我妈妈！”伴随着令我暗暗发笑的恸哭。
多少个午夜辗转，感慨为人父母真难。牺牲自由，难；奔波医院，难；言传身教，难；动心忍性，难。但最难的，永远在后头。从前，总觉得子女是母亲的分身，时时刻刻不自觉地惦念；近两年，随着孩子不断成长，更体悟到一层压力：不仅归因于无处不“内卷”、无人不“鸡娃”的大环境，也不仅仅眼见孩子的羸弱和欠缺，不得不开解受益于应试教育赛道而不甘落后的自己。更多的是，为血脉相连的另一生命托底的重责。生命神圣，既有了分身，前方只能是征途。旁人有退路，我没有退路。天下母亲，皆是如此。
行至文末，才发现自己又不免“唠唠叨叨”“大呼小叫”了。看来在一针见血的本领方面，你还是颇有家传之风的。果然还是老话讲得好：“癞头儿子自中意。”那就搓搓癞头，加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