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冯娟华
现在的副业真是五花八门，美团优选的一个自提点竟然设在小区理发店。
下班去取件，店主一边给顾客剪着头发，一边问我，“你家儿子大学毕业了吗？这个暑假咋没见他来剃头？”我微微一笑，“你倒是灵清，连读书的伢儿都记得清楚，他已经在外地工作了。”有点年纪的店主在灯光下，持着剪刀顿了顿，失望地长叹一声，“我的老主顾又流失一个。”
自从搬到这个小区，孩子的头发一直是他打理的，大学几年，硬是留着头发，也要挨到寒暑假回来剃，如今工作在外地，终是隔了遥远的路途，自然也不能为了剃个头赶回家来。
面对店主的遗憾和抱怨，我最擅长的就是沉默和微笑。一阵西北风刮过，几片银杏叶子不情不愿地从枝丫上飞落，我无奈地看着它们在地上翻滚，翻到未知的远方。
我每年打理一次头发，固定的理发店。去年冬天，到年底也没挤出时间去。今年春天，我走进理发店，店主一看到我，竟然眉开眼笑，“去年等到年三十，也不见你来，还以为你出啥事情了呢，来了就好。”店主一连声地自言自语。我哑然失笑，“也就一年来一次的主顾，有这样上心的啊？”店主麻利地抖开大毛巾，一边洗头，一边叹气，“如今，做生意难啊。我的同行，已经转行了好几家。”
头发长了，自是要剃的，不然原始人一样也无法出门上班。我实在有点想不通，难道靠手艺吃饭的传统行业，也会遭遇萧条？这虚实难辨的现状，如冬天的迷雾。
直到我家响起电推剪的声音，我才惊奇地发现，孩子爸自个儿在卫生间理发。左推一下，右剪一下，摇头晃脑半天，才探出头来叫我看后脑勺是否剃得平整，我瞄一眼，口是心非地赞叹，“非常好！一点也看不出是非专业人员的手笔。”其实，他后脑上还留了一小撮头发，顽固地宣示着主权。他这个人，听不得批评，一起生活久了，我早已摸清他的小九九。果然，卫生间里响起轻快的小调，省了理发的几个小钱，好像赚了一大笔。
“你有工作，好歹也不至于省这点钱吧？”我有点奇怪，不知道他哪里冒出来的念头。他耸耸肩膀说，“我们办公室总共十来个男的，有一大半自己剃了个光头，省事多了。”
我愣怔了一下，不再吱声。
去员工食堂吃饭，众人问搞卫生的阿姨，“燕，你上个月花了多少钱？”阿姨晃晃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就花十元钱，去小摊上快剪了个头发。”众人笑，“理发是大事，这个钱该花，剪短一点，人也精神。”
没过几天，听说阿姨剪头发的钱也省了。一打听，原来厨房新招了一个厨师，早年做过理发师，他来上班后，顺便把以前吃饭的家什也带来了。空余时间就甩开围衣，给同事免费剃头。这下好了，洗菜的、搞卫生的，各个部门的员工纷纷找他理发，连十元的快剪也省了。
孩子爸的脑袋，自个儿剃得越发顺溜了。有天下班回来，皱着眉头嘀咕，“今天门口理发店的师傅，一直盯着我的头看，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至于吗？小区里这么多人，应该也不差我一个头。”我说，“都像你这样，叫他靠啥生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