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货志】
N禾尚
那天在路边偶遇卖螃蟹,看他盆中螃蟹,个个青绿色、硬邦邦的大壳,两只小眼珠乌黑透亮,八条腿伸着坚硬的锐爪,两把威风凛凛的大钳子,那模样真让人收不回眼珠,一问,竟然是产自本地,没二话,买了。
现在本地螃蟹不大见了,在我看来,我们嘉兴的螃蟹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并不输给阳澄湖大闸蟹,水域气候地理条件相似,又都是中华绒螯蟹一个老祖宗的血统,所不同的是,阳澄湖大闸蟹闯下了名头,是“名蟹”,而我们嘉兴的螃蟹出身草根,默默无闻。尤其在野生螃蟹近乎绝迹、人工养殖兴起之时,阳澄湖大闸蟹独占鳌头,自然打压了其他地域的“同行”,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提起河蟹,便是只知阳澄湖大闸蟹而不知其他了。
时间终将还原一切,近年来其他地域的螃蟹逐渐爬上平台,崭露头角,江苏的、安徽的,甚至河北的、新疆的,一样的形体健硕、色味诱人,在螃蟹市场上分得一杯羹。
我曾看过一档电视美食节目,节目中端上来四只煮得红润透亮的螃蟹,分别是江蟹、湖蟹、河蟹、塘蟹,由四位嘉宾品尝鉴别。比赛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其余三位嘉宾或有猜对一二的,但没有人能全部“猜”对或全错,只有那个唯一的、据说是全国顶尖的螃蟹“美食专家”,居然一个都没有跟盘子底部贴有螃蟹身份的标签对上号,无一中的,全部猜错。
螃蟹“美食专家”出了一个大大的“洋相”,却印证了我的观点,同样是养殖的中华绒螯蟹,只要是壮硕度成熟度一致,滋味应该是大差不差难以区分的,即便是专家,即便说起来头头是道,一旦把标签答案藏在盘底看不见,专家也得闹笑话。我看“专家”者,很大程度是被自己先入为主的“知识”给骗了,滋味美不美,有时是很主观的东西,标准很难定,“舌尖上的味蕾”并不那么一致,敏感度、精确度、好恶度大相径庭,所谓美食,不过是大多数人的共同感受,一个最大公约数而已,若是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态度来对待,未免太绝对化了。我的这段话,“阳澄湖大闸蟹”的拥趸们肯定不同意,果真如此,我们不妨学电视台搞个比赛,若是有人能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从数只螃蟹中看出、尝出哪只“阳澄湖大闸蟹”,我愿赌服输,收回此话并且买单。
酒也一样,思维定式好像吃螃蟹喝花雕才是绝配,其实我认为我们嘉兴的月波酒也不错,与花雕不遑多让。
既然买了南湖蟹,最好也是本地酒来匹配,我觉得月波酒简直就是专门为配南湖蟹而生的。
月波酒这个名字,一听就有一股馥郁甘醇而又典雅隽永的书卷气,让人魂飞灵动,无法把持。“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人生哪得几回闻?值得身为嘉兴人感到庆幸。
尝南湖蟹品月波酒已是绝配,到瓶山月波楼则是仙境了。
相传古代嘉兴的瓶山附近有金明池,金明池畔有月波楼。金明池是世界上第一条金鱼出现的地方,不知这算不算转基因技术,但嘉兴人第一次将鲫鱼养育成金鱼却是有据可查确凿无疑的。
设想一下,金明池波光潋滟,月波楼雕梁画栋。月光温柔,将天地渲染成一片淡雅的金黄,水泛金波,湖面喋噏着世界上最早的金鱼,琼浆金黄,洁白如玉的杯盏旋出月波酒提香色酒花,白瓷青花巨盘中,张牙舞爪、热气蒸腾、红润油亮的“无肠公子南湖蟹”粉墨登场。
此时此刻,亭檐画角月色溶溶,廊腰缦回笑语盈盈,氤氲而不嘈杂,热闹而不喧哗,一手持蟹螯,蟹是南湖蟹;一手持酒杯,酒是月波酒。“太守醉也”,那是何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