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钱首慧
有人用“春秋的水,唐宋的镇,明清的建筑,现代的人”形容西塘,直至初秋的傍晚,再次漫步于雨后的青石板路,似乎才慢慢体味到历史与梦境、厚重与缥缈勾勒出的古镇画卷之美。
相较于家乡乌镇,西塘的美,美得更随意、更真切,河边偶有妇人浣洗、临河窗内人影绰约、弄堂内老人们摇着蒲扇话着家常,市井生活与小桥流水交融一体,白墙黑瓦间藏满人间烟火。
犹记得,初见西塘是高中时,文学社组织采风,虽然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但还是为眼前小镇的枕水人家、青石拱桥和潺潺流水所惊叹。我们兴奋地穿梭于巷子里,从春秋战国时期吴越文化到建筑拱桥木雕的灵动精巧,尽管听着导游娓娓介绍,但内心已如脱缰的野马。那时正值青春,终于逃离沉闷的课堂,眼里心里满是对未知的探寻与激情。走累了,捧着臭豆腐、粉蒸肉和冰糖葫芦,斜靠在乌篷船里,看着摇橹拨开水面、波纹慢慢荡漾开来,我们笑声爽朗,肆意畅谈青春与梦想。那时,青春年少,永远不知疲倦。
第二次去西塘,是2009年的情人节,毕业小半年,任性不减、经验未满,工作、生活和恋爱顺风顺水,偶有烦恼,更多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初遇西塘的夜,轻风飘过、月色无痕,河两岸渐次亮起的红灯笼静静诉说着往昔与今朝。空中的烟花、岸上的灯光与河中的倒影交相辉映,还有小酒吧里潺潺流淌的民谣声,勾勒了一个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夜西塘。我穿着白羽绒、裹着红围巾,站在熙熙攘攘的古镇街头,透过彼此哈出的热气、绽放的笑颜,恍惚看到爱情最好的样子。那时,生活匆忙且热烈,一有假期就要出门游玩,似乎唯有这样,才显不辜负时光蹉跎。就像唯有去到西藏,才是心灵的朝圣,也只有住在西塘,方能感受岁月的静谧与温婉。
这一次到西塘,正是秋分,风清露冷秋期半,和三五好友带娃游玩。台风刚过,雨水刚停,原本拥挤的小镇正好人流减半,让我们可以安然闲逛。从天色渐暗到华灯初上,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清寂的小巷、茶馆中悠闲的老人、河两岸袅袅的炊烟、屋内灯火摇曳下的人影……现实与梦境突然不谋而合。是我记忆中的西塘,又似乎不一样了。摇船师傅摇得稳当,“妈妈,这船是怎么前进的呀?”儿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笑着说:“这是橹,你看,爷爷摇的橹,是不是像鱼儿的尾巴在摆动!”“哇!原来我们的船装上了一个人工的尾巴呀!”几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傍晚的河面上。我悠闲地坐在船里,看着河两岸被风雨侵蚀成岁月颜色的白墙,墙头随意生长着的杂草野花,倚在雕花木窗边形形色色的人,还有身侧孩子透亮澄澈的眼神,似乎时光不经意间穿梭了十余年,在风声雨声与顾盼浅笑中,慢慢地,沉淀了平和与从容。
那些年一起采风的同学已天各一方,在属于自己的人生征途上经历着、成长着,偶尔问候,彼此安好即是完满;那些年手牵手看过的夜景、眷恋的风花雪月,蜕变成如今的一屋四人、三餐四季,在时光清浅中慢慢描绘“家”的轮廓。
原来,所有的远行,只是为了经历;而真正的从容,是内心的宁静与自在,心安即是归处。
我想,再遇西塘时,也许我会背个相机定格晨光暮霭,抑或只是安静坐在茶馆发呆。当然,也将与更好的自己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