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流水
N张进喜
我对乌镇的最初了解,是从茅盾的《林家铺子》开始的。在秀州中学读书时,读到茅盾的《林家铺子》,知道了沈雁冰的老家就在乌镇,在我们江南小镇出了个文学大家,这是水乡人家的骄傲。
我读高中时,虽说是班干部,但成绩并不突出,就是语文好一点,自我感觉作文写得还可以,而且喜欢文学。进厂做工后,从微薄的薪水中挤出不多的铜钿银子订了《人民文学》《萌芽》,业余辰光泡在图书馆阅读开禁不久的中外名著,有时也向嘉兴人民广播电台投些新闻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次去高中同学家里做客,在座的几位年轻人都比较爱好文学,平时也练练文笔,写些散文、小说之类的作品向文学杂志社投稿,虽没有一篇被录用,但大家“臭味相投”,过些日子就聚在一起,交流读书心得。有次闲聊,有同学提议到茅盾故居去看看,在文学巨匠的老房子里,也许能沾点灵气,寻找到文学创作的灵丹妙药。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几个年轻人怀揣着作家的梦想,坐了几个小时的客轮第一次来到了乌镇。
我是怀着崇敬的心情跨进了茅盾家的大门。茅盾故居位于乌镇观前街和新华路交会处,坐北朝南,是江南古镇常见的传统木构架民居建筑,前后有两幢房屋。其主体是四开间两进深的二层楼房,两幢楼房外貌相差无几,前后两进,楼上楼下各门与小径相通,前楼四间临街。楼房后面幽静的小院内,有砖瓦平房三间,为茅盾的卧室、书房和会客室,院内栽有棕榈、天竺、冬青、芭蕉和果藤。茅盾居住的老屋虽处于镇中心,却是个闹中取静、环境幽雅之地。1935年秋,茅盾在这里完成了中篇小说《多角关系》的写作。据说,小院的棕榈和天竺还是茅盾亲手栽种的。现今棕榈的枝干已超过七米多高的院墙,天竺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变迁。
走出大门,我觉得茅盾故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我读小学时的外月河教室有些相似,看起来都是有钱人家的独家大院。倒是茅盾居住的小屋,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小屋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但隐居深宅大院的一隅,也是读书人倾心向往的僻静之地。窗外的芭蕉叶和马头墙上的阳光使小屋显得更加幽深,似乎远离了红尘的嘈杂和纷乱,在月夜星空下,习习凉风中,才有了跌宕起伏的《多角关系》。正是这古镇老街,才有了《子夜》《林家铺子》《春蚕》《秋收》《残冬》,从而让吴荪甫、林老板、老通宝、多多头、财喜成为现代文学中令人难以忘怀的典型形象。在《故乡杂记》中,我知晓了当铺、钱庄、蚕种、茧厂、香市、小火轮,从而得以窥见20世纪30年代江南古镇战火的纷乱和平民生活的磨难。
拜谒过茅盾故居,我们在小镇上简单吃了顿中饭,就匆匆乘船回禾城了。我觉得故居前的石板路和禾城的中基路、梅湾街差不了多少;古镇的小河与外月河、市心河也非常相似。在回禾城的客轮上,几个同学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或许是睡着了。望着运河两岸翠绿的桑叶和金黄的油菜花,我想了很多,是什么让茅盾把小镇上的人和事刻画得如此生动形象,写出如此多的恢宏巨著,影响着几代人呢?渐渐地,客轮晃晃悠悠地把我摇进了梦乡,做起文学家的黄粱美梦来。
但我终究不是当作家的料,考试进入机关大院后,连《人民文学》《萌芽》也不订了,整天忙于烦琐的日常工作,哪有心思和时间去写什么散文、小说。结婚成家后,下班急匆匆先到父母的老房子接儿子,再买菜烧饭,早把雨果、卢梭、大仲马、巴尔扎克和奥斯特洛夫斯基抛到了九霄云外,也无心去阅读茅盾、巴金、老舍、冰心和朱自清的散文小说,就连电台报社的新闻稿也不写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