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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3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嘉兴日报

抵达

日期: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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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7版:江南周末       上一篇    下一篇

  

  ■竹剑飞

  

  20世纪80年代末,有一次宁波大专函授学习后,我乘火车回家,是一列普通客车。原以为按照火车时刻表,上午从宁波出发乘火车到达嘉兴,再换乘公共汽车,接近傍晚就可以抵达平湖。可谁又想得到火车却严重晚点,像一位病人疲惫地拖儿带女行走在两根铁轨上,到达嘉兴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却很有意思地把我们这些人都抛下来。火车一声呼啸,好像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像一位看破红尘的人,轻装上阵地驶向上海,而我要想连夜赶回平湖在当时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走下火车,两眼一片迷茫,被夜幕笼罩,感觉这城市想接纳我,又有点羞羞答答,也许我的心早已飞回到平湖了,被它察觉。一起去学习的几位同事倒很坚定,准备去住宿,一切等待明天再说。

  我一步一回头,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心里有点不甘心。有人催促我快点,还没有吃饭呢。我嘴上答应,脚步却放慢了,渐渐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将自己完全抛给这个陌生的夜色。向城区漫步,心反而向往郊区,眼睛一直盯着通向平湖方向的那条路,怕错过一个细节留下遗憾,希望出现奇迹,从身旁驶过来一辆车,载着我抵达平湖。

  许是心灵感应,机遇总会光顾有心人,留给那些坚持不懈努力的人,就在我独自漫不经心地拖着一个旅行包行走在嘉兴大街时,突然眼睛一亮,像一道闪电,吸引我所有的细胞。我看见一辆挂着平湖牌照的面包车刚好停在一家小饭店门口。他们要停车吃饭。

  心想机会来了,我没有一点犹豫,快步走上前去,问:“师傅,这车到平湖吗?我想搭个车到平湖。”

  驾驶员看了我一眼,好像在判断我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看我拎着一个旅行包从火车站那边走过来,似乎放下心,说:“到平湖去,我们还没有吃饭呢,要过一会儿再走。”

  “好的,我想搭车到平湖。”我望着他们,心想,要么先上车再说。

  坐在车上,我终于舒了一口气,今天再怎么晚我都可以回到家里,隔着玻璃窗看他们吃饭也不感觉饿,反正在火车上已经应付了一下,想必现在的肚子也没有什么意见。我就这么静心地等待,等待也是一种幸福、快乐,更是一种希望。好在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吃好了饭上车。车就启动了,驶向心灵要到达的目的地。

  抵达平湖接近深夜,我就在县城的西边下车,面包车转向南边驶去。虽然距离家还有千米左右,可我的心很温暖,很轻松,拎着旅行包,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终于走在平湖的大街上,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有三轮车驶过,车主殷勤地招呼我。我摇了摇头,这千米对我这个年轻人来说算什么?我从宁波赶回来,火车误点,还差这么几步吗?我很自豪,将旅行包背在肩膀上,好像将这个夜晚高高地举过头顶,我没有被它压垮。回家的心态就这么好,这么幸福,好像一个流浪汉在外边好几年,今天终于带着一身疲倦和尘土回到故乡,嘴里还哼着家乡的小调,两眼不再是迷迷茫茫。

  许多年以后,每次想起当时自己急忙要连夜赶回家的心态,就不知不觉地感叹万分。总想冲出去走走,去见大世面,却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顽固的恋家情结,现在几乎是每天两点一线来回奔波在单位和家之间,也许这也是一种抵达,心灵抵达。

  (作者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