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历史的召唤与文学的回应

　　■陶奕宸

　　相比于秦汉、唐宋等朝，东晋是一个常常被人忽视的朝代，因而其在文学作品中出现的频率也远少于前者。作家王征宇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一时期的特殊性，认为“以魏晋风度为发端的儒、释、道交织的士大夫精神，成为此后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基础，其影响之深远，如长河落日照亮后人之路”。在这一观念的影响下，王征宇创作出《王谢》一书，以王、谢两家的兴衰为线索，串联起东晋一朝的盛衰变迁。

　　从类型看，《王谢》介于虚构与现实之间，属于历史通俗读物。虽然书中大部分内容都基于史实，但作者在叙述时融入了自己的解读和文学加工，与《明朝那些事儿》有异曲同工之妙。在重要事件讲述和人物臧否方面，作者严格遵循史实，力求重现一段真实存在过的历史时期，精准书写一个个粉墨登场的王侯将相；而在具体的人物对话、心理活动层面，作者又根据史料进行理性推测，颇有太史公司马迁之遗风。在处理人物对话时，作者将文言与白话交融，在不影响普通读者顺畅阅读的同时，赋予作品浓厚的历史感。在勾勒心理活动时，作家又在合理范围内展开大胆的想象，让读者能够跨越千年的历史长河，重回当时的情境。接受美学理论家伊瑟尔认为，尽管文学作品的文本中的每一个单词和句子是不变的但在读者的具体阅读中，文本的未定性与意义空白却能促使读者去寻找文本的意义，并且赋予读者参与作品意义构成的权利，即文本具有所谓的“召唤结构”，这一结构召唤着读者填补空白、连接空缺并且更新视域。在这个意义上，本书作者在《晋书》《世说新语》等历史文本中探索空白，并经由《王谢》一书，将这些史料中的空白（人物对话、心理活动等）在合理范围内一一进行填补，使得这些有限的文本具备了意义生成的无限可能性。

　　从结构角度看，《王谢》一书聚焦王、谢两个家族的兴衰，将故事向四面发散。叙述者在需要补充信息时介入文本，将人物的复杂关系和事件的来龙去脉介绍清楚。纵向上，作者用如椽大笔贯通时间，使故事有历史的厚重感，例如，在谢裒逝世后，谢家选择谢安承担族中子弟的教化工作，作者在此处便补充了“东汉末年至东晋初期……官学不兴，家学成为一个大家族传承教化子弟的关键”这一历史背景，让读者能够轻松地代入历史情境；横向上，作者则用细腻的笔触巧妙打通空间，让王羲之、谢安、殷浩、桓温等东晋名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在文本中得以清晰展现。作者的介入除了能补充信息、串联人物，有时还会起到感喟抒情和生发议论的作用，如在写到谢安赞许王夫人的辞情慷慨时，作者补充了这一赞词的影响“这位王夫人虽然没有被朝廷册封，但被小叔这么一说，后来在历史上也算留下了千古之名”。又如在写到王羲之任职会稽内史期间的心态时，作家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介入作品，亲切谓其为“羲之”，设身处地地代入王羲之的视角，自然而然地生发出议论与感叹。

　　《王谢》所着意书写的，不仅是王、谢两大家族的兴衰起伏，还是东晋一朝的历史命运，更是几代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全书从“王谢初见”始，以“道韫亮剑”终，使王、谢两家几代人的璀璨人生都在书中得到了鲜活生动的呈现。由于种种原因，东晋时常为人所看轻甚至忽视，但其留给后世的精神财富是不可估量的。正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言：“如果没有魏晋，中国历史文化将缺少一章超凡脱俗的壮丽诗篇。”可以说，《王谢》通过对《晋书》《世说新语》等历史文本中“召唤结构”的回应，帮助读者“重新认识”了王羲之，“重新认识”了王、谢两大家族，也“重新认识”了东晋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