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每年都贴在我家的正屋门上，父亲喜欢读书，一辈子离不开书，也教育后辈要好好读书。
■李春暖
贴春联，添喜气，寄新意。年来时的喜悦，总是流动于贴春联的每个细小过程里。
记得小时候，春联是父亲特意求人写来的，内容都是父亲自己提前选好的，需要几副大对联、几副小对联等，父亲都写得明明白白。拿到春联之后，父亲宝贝一样，放到家中最为贵重的一只木箱子里，父亲说：“有春联就不一样，过年的喜庆味儿就来了。”
我家贴春联时间是固定的，就是年三十的早晨。全家吃好早饭，父亲就开始安排工作了，母亲的活计是烧灶火做糨糊，我们小孩子便跟着父亲贴春联。
母亲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大勺白面粉，用冷水搅拌均匀，等灶头锅里的水一沸腾，就迅速地倒进去，母亲用饭勺向锅里撑几下，飘着浓香的糨糊就做成了。
端糨糊的活儿，是我主动承担的，母亲夸我将来是个持家的好手，我就会笑着反驳：“我得先去上班挣来钱了，再持家呀！”母亲就满脸是笑，这与平常日子里的轻松欣喜不同，是一种带着透明灿烂的笑靥。
春联，摆放在桌子上，满室生辉。父亲告诉我们贴对联的方法，上联在右下联在左，中间是横幅，还告诉我们判断上下联的方法，上联最后一个字是仄声的，下联最后一个字是平声的。父亲虽然这样讲解，有时我们还是会弄错，这个时候父亲也不会呵斥，而是笑意盈面地再讲一遍，那个时刻的父亲是温和的慈爱的，这与平时严肃深沉又充满厉色的父亲截然不同。
贴春联也有先后顺序，必须先贴大门，再贴别处。父亲先把贴大门的一副春联涂好糨糊，两手高举着向屋门外走，我们就都跟了出来，现在想来颇有点跟随将军凯旋的仪式感。父亲的手大，一下子就把上联贴了上去，再上下轻按压平就算贴好了，下联呢，父亲常常让哥哥来贴。哥哥双手接过来，先观察一下父亲上联的高度，再比划一下自己的高度，见平衡了就自信地贴上去，还细致地把四边轻压一下。父亲让我们把这副对联读一读，再想想是什么意思。记忆最深的一副对联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因为哥哥的解释让我们笑了很久。哥哥说：“天长了一岁，人也长一岁，人和天同寿。”父亲先笑，我们也跟着笑，然后父亲说：“口气不小呀，也对，咱就和天同寿，长长久久喽！”我们渐渐长大，常把这个话题拿出来说，哥哥就顺此调侃：“这也不是事儿，不是有个说法叫与日月同辉嘛！”
我家的米缸上贴着“五谷丰登”，小仓房门上贴着“粮食满仓”，我妈养了两只鸡，有一个鸡笼子，鸡笼子上贴着“六畜兴旺”。对这个六畜兴旺，我有点疑惑，我家分明没有六畜，只有鸡这一畜，实在不能理解，就问父亲。父亲说：“就是个希望，养啥都兴旺呗！”
我还记得父母床头的墙壁上，每年都贴四个字，有时是“大吉大利”，有时是“福寿双全”，有时是“事事如意”。我最喜欢的是“抬头见喜”，我还曾暗暗想过，为啥不是“抬头见钱”呢，有钱多欢喜呀，尤其是新钱，那就更是喜上加喜了。后来想想，见钱也是见喜的一种，但凡好事都是喜事，那么一切美好的愿望就都包含其中了。“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每年都贴在我家的正屋门上，父亲喜欢读书，一辈子离不开书，也教育后辈要好好读书。
现在过年，依旧如父亲当年带着我们贴春联一样，也要跟孩子们一起贴春联，只是糨糊改成了胶水，春联有时候是孩子自己写的，而贴春联时那种来自新年的喜悦与愿望，是永远不变的。
（作者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