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暖
每年过年，我都带母亲去散步，闻花香，听流水，看花灯。母亲兴味足，只要与我们一起，她的快乐就从每个骨头缝里窜出来。
今年有点不同，母亲因为心力衰竭，住了十天院后，身体大不如前，她不想出门，说家里沙发最亲，累了就赶紧倒下。
得动员母亲出门，带母亲晒晒春天的暖阳，听听春天温和的风声，走走安静而亲切的小路。母亲听我说后，挥手赶紧拒绝：“还是不去了吧，不是年年都一样的嘛。”我微笑着说：“哪能一样呢，昨天和今天都不一样呢，咱不走远。”母亲便答应下来。
母亲走楼梯有点费劲，胆子比先前缩回了很多，两只手使劲地扳着楼梯，侧身下去，却不肯让我帮忙，说这个事都干不成，就真完了。我先带母亲去看她栽的两株桃树，她最喜欢桃树，六年前征得小区同意就栽下了，现在枝条四逸，舒展自如。母亲走路很缓慢，看到桃树，脸上的笑意就来了，想加快脚步却不能。她小心翼翼地摸摸枝条，贴近鼻子闻闻，含情脉脉，情真意切。母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提醒我“桃树不亏人，人要不亏心”。同行的弟弟说：“咱妈脸上好久没有这样的光芒了，只记得天天吃药了。”近来，母亲的身体接二连三地出现异常，吃药这件事，她牢牢记着，留在身边的弟弟更是体贴入微，我距离得有点远，总是力不从心，充满自责。
母亲的活力似乎被唤醒了一样，她主动提出去河边走走。小区里有条小河，河水清澈，养着一些鲤鱼，鲤鱼一跳很高，还会腾空转身。母亲一提议，我与弟弟就热烈响应。母亲走几步，就停一下，抬头看路边绿树，眼神里满是羡慕，“看这树，长得多高，前年这棵树下，我还来铲雪呢。”母亲忆及那场大雪，话匣子就打开了，说看到一位骑电瓶车的阿姨摔在树边了，才扛着锹来的，摔一个了别再摔第二个呀！
母亲累了，捂着心脏的地方，说有点难受，我赶紧把她扶到小亭子里坐下。亭边有棵大柳树，枝条垂落着向左飘过来，叶子拂到母亲面庞上，有阳光照来，真暖和。母亲说：“今天就腿脚走不动，身上还是不累的。”我们一起笑，给母亲整一整围巾，一条鲤鱼就跃出了水面，母亲兴奋地用手一指，声音也比先前略高一点地喊出来：“喂，新年好呀！”鲤鱼应该也知道过年，送祝福来了，母亲的拜年话鲤鱼应该也听到了。
沿着河边缓缓而行，母亲一会儿转过身来看地上的绿草和低矮的小树林，一会儿转过去看清亮的河水，还欣喜地说：“得天天来走走，别总把自己关家里。”
过年的每一天，我都陪母亲出来散步，有时是早上，有时是日中，母亲在前，我们在后。多年前，母亲是我现在的样子；母亲的现在，是我以后的样子。陪伴是最直接，也是最美好的孝顺，陪在母亲身边慢慢一起走，但愿时光徐徐行、轻轻流。
（作者系教师）